只有像散魂鞭这样,直接用于击打破坏神魂的法宝,才能够令他感到痛苦。
“大师兄,你这是要做什么?”镇玄提高了声音。
“当然是让镇玄师弟你,魂飞魄散啊。”镇黎的脸,露出了一点狰狞之色,“再以你这半步飞仙之躯,炼制成听话的道魔僵尸……那么就算宗门失去了老祖、失去了你这天纵奇才,也仍旧可以让第一仙门的地位,屹立不倒。”
所谓的道魔僵尸,正是令堕魔者魂飞魄散之后,再以其躯体炼制而成的法宝。其容貌法力宛若生前,没有自己的思维和智慧,只知听从主人驱使。
堕魔者,其实和一般的魔修还有所不同。他们皆是之前修行大道,并且有着较高境界的修士。
因为这样的修士一旦叛道入魔,往往就会酿成天下大祸,所以上天才会降下警示,在他们的眉间烙下堕魔印记。
像之前穆鸣遇上的四道人,也是弃道修魔,却因为境界太低,就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所以可想而知,堕魔者的数量有多么稀少;而被捕获,进而被炼制成道魔僵尸者,就更是少之又少。
“大师兄,你……”
镇玄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镇黎抖开了手中金鞭,狠狠一鞭朝他抽去。
散魂鞭直接作用在神魂上,没有在镇玄的身体上留下任何痕迹。
镇玄受这一鞭,当即惨叫一声,嘴唇的颜色霎时变白,冷汗一颗颗从光洁的额头冒出来。
紧接着,镇黎手下毫不停顿,连着抽了镇玄三百鞭,方才喘息着住手。
镇玄此刻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体在半空中微微地摇晃,头颅低垂,斩衰素服几乎被汗渍完全浸透。
要知道,修炼到镇玄这般境界,已是神魂道躯一体,纵使身处炎炎夏日、烈火蒸笼,亦自清凉无汗。
像现在这种情况,明显是神魂受到了重创。
镇黎一手倒提着散魂鞭,一手捏着镇玄白玉般的下巴,令镇玄抬起脸来。
镇玄此时眼睑半垂,睫毛湿漉漉的,目光迷茫涣散。
刚开始镇黎抽他的几十鞭,他还能喊叫挣扎。到了后面,叫声就越来越低,挣扎越来越弱,直至像鞭打一床破败棉絮般,再没有半点反应。
“真可怜啊,师弟。”镇黎看着他道,“既然疼成这样,为什么还要守着一线灵台清明,不肯就此散魂呢?”
镇玄垂着眼帘,似乎是在无意识中,惨白的唇瓣翕动了两下。
“既是如此,师弟,我明天再来。”像散魂鞭这种高阶法宝,镇黎一天之内挥动的次数也有限制。
三百鞭,就是镇黎的极限。
于是镇黎松开了镇玄的下巴,转身离开寒月狱。
镇玄头颅低垂,墨发披散下来,遮挡住了他大半张脸。
是啊,明明这么痛苦,明明散魂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为什么还要执拗的固守灵台?
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唇瓣又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两下。
无声的,唤出他此生挚爱之名
陆维。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亲妈,已经轻虐道长了,之前的设想比现在这个可怕的多~~
顶锅遁~~
第116章
穆鸣刚握住陆维的手,便觉得指腹之下触感有异,那样硬邦邦而又带着冰凉的感觉,分明不是活人的手。
他惊异地望向陆维,差点因此而叫出声,陆维却向他投以平静、且略带告诫的眼神。
在陆维目光的提点下,穆鸣终于明白过来,现在他和陆维,是身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场合。
于是他收起脸上所有的惊诧,牵着陆维的手,安静地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镇玄被人用降魔索捆缚得结结实实,拖出阵外、押往寒月狱的方向而去。
直至消失在他与陆维的视线中。
接下来他们这群昊元峰的高阶修士,留在这里也再没有什么用,于是彼此间寥寥交谈几句,便三三两两散去。
“大哥,我们回家。”
穆鸣将陆维的手握得更紧些,施展缩地成寸之术,须臾之间,便将陆维带到了他现在的住所。
此时穆鸣已经想开了,纵然陆维身体异样又如何?
寻常凡人如何能活的像陆维这般长久,又如何能回春到二十岁的模样?想必,陆维总是经历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而无论陆维变成什么样子,始终是他的大哥,是他惦记了两百年之久的意中人。
那是一个不大的青砖院落,门外拴着两匹马,几树桃花绕墙而开。
踏入院门,就能看到个小厮坐在木板凳上,在那里头一点一点的打盹。
不远处,有一名青布扎头的中年妇人,正在手脚麻利地,晒晾浆洗好的衣服床单。
院子中间搭了个葡萄架,因为还没有到挂果的时节,架子上蜿蜒着绿色细藤,满目尽是碧玉般的翠叶。
陆维站在院落之中,不由错愕了片刻。
这分明……就是二百年前,他与穆鸣共同生活了大半年的地方。
院落里的一砖一瓦,墙外的桃花,门外拴着的马……全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就连中年的女佣人,看门的小厮,虽不是当年旧人,其穿着打扮、行动体态,也都和从前的下人差不多。
只是换了时间,换了地点。
“大哥,你还记得这里吗?”穆鸣眼神炙热的朝陆维望过来,“我们的家。”
“自从一百年前,我就陆陆续续把这里建了起来,生活在这里。”
“想想那个时候,我们有多快活。”
“往后,我们会和那个时候一样快活的。”
这时,在暖洋洋春光中打盹的小厮醒了,看到主人已经归家,连忙揉了揉惺忪睡眼,上来打千儿问安。
穆鸣心情很好,朝小厮笑了笑,就牵着陆维的手,一起去了书房。
进入书房之后,穆鸣便开始研墨铺纸,然后望向陆维:“大哥,镇玄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陆维知道,穆鸣已经瞧出他不能说话,于是走到案前,提笔蘸墨,将事情原原本本写在纸上。
穆鸣拿起墨迹未干的字纸,看完后大惊道:“他是将大哥的魂魄困锁于人偶体内,又吃了大哥的血肉,才会堕魔?”
陆维点点头。
穆鸣吁出一口长气,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转动道力,将手中的字纸碾作灰烬,朝陆维道:“虽为事出有因,但他堕魔之事被掌门等人知晓,以你我的能力,已经无法控制和逆转。”
“既是做不到的事情,便无需多想,自寻烦恼了。幸亏掌门为人宽厚,念着同门情份,只是将他关押起来,性命无碍。”
说到这里,穆鸣微微一笑:“或许以后有了什么机缘,他还能重获自由,亦未可知。”
“在这之前,大哥安心与我住在这里便是。”
陆维闻言叹了口气,露出只得如此、无可奈何的神色。
穆鸣上前,抱住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以手掌轻抚他的脊背,表示安慰。
他心中欣然喜悦的同时,也隐隐感觉到陆维的凉薄。
当年他与镇玄相争,陆维固然是由于镇玄的实力强悍,不得不留在雪山顶,但陆维也从来没有试图过为了他在一起,争取过分毫。
而与镇玄在一起将近两百年,骤然分离、很可能永世不见,也只能让陆维露出些无可奈何的神色,便毫无挣扎痛苦的,接受了这一事实。
固然是由于事情不可为,并非陆维的错,但陆维表现的仍旧太过于平静。
现在回想起来,大哥自十五六岁起,便被许多人如痴如狂的追逐爱慕,就连自己也不能避免为他神魂颠倒、百般筹谋,又经历了重重波折,才有今日。
这样的大哥,其实并未曾懂得,情之一物为何吧。
不过,也好。
至少大哥的心,从来没有真正交付旁人。
他仍然有机会,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一点点谋取。
……
于是接下来,陆维与穆鸣日日于山间骑马狩猎,习字作画,烹茶焚香……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
若是在山上待的腻了,两人还会下山,去繁华红尘逛上一逛,听听名伎的歌舞、茶馆精彩的说书,碧湖泛舟,走马蹴鞠赏花,管管世间不平事,结识一些或出色、或有趣的人物。
不得不说,若论起享受和情调来,穆鸣实在是比镇玄要强的多。
镇玄与陆维相处二百年,虽然为了陆维改变不少,性子却仍旧是孤高清冷,无甚趣味。
除去为陆维延寿那段时间,被逼无奈下山四处搜寻天材地宝,根本不愿沾染红尘,更不用说像穆鸣这样,与陆维一起入世游玩。
就这样,两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而镇玄在寒月狱内,也足足被关了两年。
这两年,镇黎每天都要过来抽他三百鞭,按照常理来说,早该经受不住神魂日日被撕裂摧残的痛苦,进而魂飞魄散,成为炼制道魔僵尸的材料。
然而不知为何,镇玄却挺了过来,无论遭受到如何残酷的对待,亦死死守住灵台那点清明不散。
“师弟啊师弟,瞧瞧,你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镇黎手中的鞭梢,缓缓滑过镇玄颈项,点在那块突出的锁骨上,“告诉我,你为什么还要继续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