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等我不想工作了就让小远养我。”
他心里存了其他事情，换了鞋放下东西就往洗手间走。
锁了门确保杨翰远不会中途闯进来，程彦脱光了自己的下半身，最后从裤子口袋里翻出了他刚从药店买回来，一根验孕棒。
杨翰远喊他吃饭的时候，程彦也换好了衣服从洗手间里出来。
他脸色不太好，整个人看上去比白日里呕吐之后还要恍惚脆弱。
——学长，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也是个成年人了，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事情，按理来说你心里都该有数。
——和一个高中才毕业的小孩在一起也就算了，还和他上床？我猜他是不是还总是忘了戴套？哈！你看你的表情，你都不用开口我都猜出来了，我真的是不知道该骂你单纯还是夸他太有心机。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真能怀孕，也真的被一个还要上学的小孩搞大了肚子，你以后要该怎么办？伯父伯母要怎么办？
——你不会那么天真吧？以为那个自己都没怎么长大的小孩会敢负责？
脑海里充斥着孟子瑶气急败坏的声音，将他的头脑撑得几欲炸裂。
程彦宛若游魂一样走到了餐桌边上坐下，连杨翰远叫他的声音都没听见，只机械一般地握住了筷子，然后夹了一筷子不知道什么菜的东西往嘴里塞，干巴巴地嚼着。
被酱汁焖得入味的五花肉的香气到他嘴里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一股子肥腻恶心的气味，他的肠胃也几乎是一瞬间就给出了忠实的反应，剧烈地抽搐了起来。
程彦没来得及忍耐住，张开嘴一阵干呕，肠胃里空空如也，导致他干呕得十分痛苦，只吐出来一些酸水。
程彦仿佛感觉到自己身体两侧的肋骨都因为自己难以抑制的呕吐的动作而移了位，从胸口往下到小腹的部位酸疼不已。
就在他趴在桌上大口喘息的时候，杨翰远不知所措地紧紧搂住了他，手里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脊背，声音都在打颤。
“哥哥，你怎么了？是我烧的肉太难吃了吗？我看你好难受……你等等，我抱你去医院，现在就去！”
程彦干呕到眼眶里溢出一些生理性的泪水，此刻眼前雾蒙蒙的，看人都看不真切，只看到杨翰远朝他伸出了双手，像要抱起他。
他把杨翰远伸过来的两只手都握住了，安抚性地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然后努力抑制住干呕的冲动，语气尽量温柔平稳地对杨翰远说话。
“小远，我没事，刚刚那样……是因为怀孕了。”
眼睁睁看着杨翰远的表情从惊愕变成惊喜万分，程彦心内涌起一股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导致后面的话都没什么底气说下去，视线都不敢跟他对上。
“……但是，我不想留下它，你自己都还那么小，马上还要去上大学，去过更加丰富精彩的人生。
我自己也要继续工作的，而且我们两个男人，突然多了个孩子像什么话……所以，我准备后天去医院把它给打掉，如果可以的话，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第54章 计划被打乱的第一步
程彦料想过杨翰远知道这件事之后所有可能会表现出来的种种反应。
震惊、欣喜、慌张无措……
是会有开心的吧，他熟悉杨翰远，知道他并不会是孟子瑶所以为的那样，会是个不负责任的小渣男。
程彦肯定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
他接纳了他和正常人构造不同的畸形身体，也频繁跟程彦提起过想要个宝宝，虽然程彦每次都当他那种话是床上的情趣，并不当真。
但他还是认为在冷静之后，杨翰远的心态还是会产生变化的。
这并不是说程彦认为他不好，而是因为杨翰远年纪确实太小了，刚读完三年学业最繁重，束缚也最多的高中，如今刚要步入梦一般自由且精彩的大学，伴侣却意外怀了孕。
程彦自认为假如是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出在外人眼里最‘负责’的决定，更何况是原生家庭都不完整的杨翰远呢？
这个意外不仅对于他自己是个拖累，对于杨翰远更是个负担。
程彦是觉得杨翰远是会认同他的想法，就算他犹豫不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好意思表现出不负责任的一面，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把道理都跟他讲明白，给他铺好了台阶，他只需要顺着台阶往下，点个头表态就可以了。
他是觉得杨翰远最终理所当然会同意他的想法。
程彦在洗手间想好应对办法之后，内心的确也有一会儿的犹豫。
……他不知道这算是好还是不好，他发现自己有些害怕……害怕看杨翰远听到他怀孕之后的反应，也害怕杨翰远会答应他的决定答应得太快。
没想到的是，他话说完之后很久很久，杨翰远都只是紧紧盯着他。
时间久了，程彦才终于发现他的目光不是被消息震惊的错愕或是慌乱无措，而是外露的雀跃和热切瞬间冷却，突然被冰冻起来的死寂。
出乎程彦意料之外的，杨翰远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激烈。
“……为什么？！这是我们的宝宝！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想要把它打掉？！”
他难以接受自己刚知道程彦终于怀上属于他们的宝宝，下一秒就听到程彦说想要打掉。
他听不进那些理由，几乎是下意识用一种激烈抗拒的姿态面对程彦，像条经常被一个人喂食照顾的野狗，某天突然被那个人伤害了，整条狗变得伤心又愤怒。
因为长期的流浪和受伤，他一时并不会也不想去分辨那个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伤害到他的，他只知道自己又受伤了，那个人原来根本不喜欢他。
杨翰远完全不在意料之内的反应也让程彦懵了好一会儿，原本想要继续说的话只好咽下肚子。
他磕磕巴巴地开了口。
“小远你不要急，我也是刚刚才发现它的存在，它现在都没成形，最多只是个胚胎而已，你要是觉得残忍的话，我自己去医院也行。”
杨翰远被他那话刺激得好似快要疯掉，脸色发青瞳孔骤缩，额边青筋都时隐时现。
他一下子将程彦整个人抱进了卧室扔到了床上，紧接着狠狠摔上了门，又将门上了锁。
好似这样就能阻止程彦做什么似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掉它？你自己就这样决定了是吗？从头到尾就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哥哥，这是我们的宝宝啊，你怎么能那么狠心……”
他双目通红，隐隐又有水光在上面闪动。
程彦看着，眼皮狂跳，心头也一阵心惊肉跳，但看他情绪那么激动，仿佛立刻就要痛哭出声，又开始疑心是否是自己太自私。
他对这副模样的杨翰远莫名有些犯怵，又有些揪心。
仔细一想他又确实找出自己的问题来，他以己度人的时候并不占少数，他之前也的确以为杨翰远对于这个意外而来的孩子并不会太执着，才会那么直接地说出让杨翰远陪自己去打掉孩子的话。
脑袋一乱，程彦下意识就退了步，打乱了自己的第一步计划。
他手忙脚乱哄着情绪看上去不太稳定的杨翰远。
“对不起，你不要急，是哥哥错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我们这样好吗？我会再考虑一段时间，你也好好思考一段时间，等都考虑完我们再商量这件事情好吗？”
心里想的却是，肚子里这个小东西是肯定不会留下来的，他这段时间先让杨翰远冷静一下，等他冷静完他再商量，问题也不会太大。
杨翰远逐渐被程彦安抚住了，情绪稳定下来，模样看上去也没那么让人犯怵，反而因为一双眼睛还红红的，眼角还噙着泪，瞧着还可怜极了。
他蹲下身挨在了床头把脑袋往程彦身上蹭，手伸到程彦的衣摆下面，一下一下抚摸着程彦目前还平坦的小腹，嘴里忿忿不平地絮絮叨叨个不停。
“宝宝，妈妈都不想要你，他肯定也都不喜欢我。”
程彦啼笑皆非地薅了把他脑袋。
“你有毛病，它现在哪里听得到？”
杨翰远却不管，继续一下一下摸着程彦的肚子，模样无比认真地跟还没具备听觉能力的‘宝宝’讲着小话。
“宝宝放心哦，就算妈妈不喜欢你，爸爸也会喜欢你的，谁让你是爸爸和妈妈的小孩呢，就像就算妈妈不喜欢爸爸，爸爸也会喜欢妈妈一样。”
心脏突地重重一跳，程彦低下头，垂眼看着杨翰远的头顶。
不知怎的，他喉间变得又干又涩，咽一下都困难。
他想说什么，最终没能说出口，只轻轻拿手揉了下杨翰远的脑袋，犹觉不够，又俯身在他发顶落下了个吻。
程彦给两人的时间是一个半月。
说是给两人的，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打算好了所有，他认为自己是能够在这一个半月说服杨翰远的。
只有理性参与的料想，所有的假想情况自然很顺利。
然而理论上可行不代表最终一定可行，程彦低估了感情对整件事情的影响，导致了一个半月以后，事情的发展压根不像他计划的那样顺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