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顾不了那么多,拿着手电筒照着观察了一下瞳孔反应,又安排护士把该检查的项目整个过了一遍,到最后都没听到钟宿一句反应的话,才主动搭话说:“钟先生,您意识回复了吗?”
钟宿没给反应,自己呆了好一会儿才问楚风:“他怎么样?”
楚风隐隐觉得钟宿说话的口吻和之前很不一样,却没有深究,知道他在问蓝逸,就回了句:“没什么大事。他伤的没您重,在加护病房醒过来后没休息就过来了,刚才应该是劳累过度。”
楚风隐约听着钟宿应了一声,又有些不大确定,想问一声,看钟宿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就没多吱声,安排护士说:“没事了,转加护吧。”
蓝逸就在加护病房里,醒来之后估计又得吵着见钟宿,楚风觉得跑来跑去的麻烦也不利于养病,索性给两个人安排到同一间。
蓝逸住的病房很大,多一张床也不会显得拥挤。钟景和钟荣两个带着钟家一堆人等的心焦,见自家大佬没事了一个个激动的热泪盈眶,想挨个去问候,全让楚风挡在了病房外头:“人刚醒过来,状态好不太好,需要休息。”
钟宿状态不好,没醒多久便又睡过去了,蓝逸也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病房里出奇的安静,只有楚风和护士偶尔走动。
晚些时候,蓝逸被身上的伤势痛醒,哼了一声睁开眼,本能的叫了声钟宿。
钟宿睡的不沉,值班护士还没注意到,他就先醒了,张了张嘴,话全淹没在了呼吸机里。
蓝逸不知道钟宿就在自己旁边躺着,还记得他在ICU里,想也没想,就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又因为身上疼,使不上力气,起来一半,又跌回了床上。
护士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扶住蓝逸:“别乱动你身上有伤。”
“钟宿呢?他怎么样?我要去看他。”
护士笑了笑,说:“他没事儿,度过危险期了,就在旁边呢。”
说完给蓝逸身后垫了个枕头,又把床摇起来一点儿,看钟宿也醒了,便通知了楚风。
楚风来简单检查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就给钟宿撤了呼吸机,说:“行了,您二位互诉衷肠吧,钟荣刚开点儿窍,我就不在这儿烦着你们了。”
两张病床挨在一起,蓝逸身上虽然疼,但没有钟宿伤的重,可以小范围活动,等楚风带着护士出去后,他往钟宿这边靠了靠,小心翼翼的抓住钟宿的手指,忐忑着没敢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知道自己再去纠正可能已经来不了,只敢小心翼翼的靠近。
钟宿避开了蓝逸伸过来的手,声音出奇的平静,没有问蓝逸怎么样,也没说自己有没有事:“蓝逸……我记起来了,前世的事,我全想起来了。”
蓝逸终于明白自己没由来的害怕是因为什么了,那天在建筑工地钟宿最后的眼神,心甘情愿到近乎献祭,却又有些近乎绝望的东西在里面,像极了上一世。
蓝逸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他像是不死心似的,伸手够了够钟宿的手,却被身上的痛楚扯住,又一次没能得逞。
“钟宿,你……不要我了吗?”
语气中是钟宿从没听到过的悲怆。
被子弹打中的那一刻,前世的记忆想洪水似的涌进来,受伤昏迷的这段时间,钟宿像是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用了一生的时间在蓝逸身上做无用功。
到最后都没有得到一句:“我爱你。”
可就在他沉溺在这个可悲而又心甘情愿的梦里头,渐渐迷失分不清真假的时候,又被蓝逸一声声的我爱你拉回现实。
醒来后的这几个小时,半梦半醒之间,蓝逸的声音好像一直在钟宿耳边循环。
两世的记忆,两个蓝逸,一个说爱,一个说恨,钟宿在冰火两重天中徘徊,头痛欲裂。
“你不要我了吗,钟宿?”蓝逸觉得自己扭头看向钟宿的眼神都在颤抖:“对不起钟宿,对不起,上一世的事情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我只是害怕……钟宿,你看看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我知道错了。”
“钟宿,我真的很爱你……我以为重生是老天给我的机会,让我借此回到你身边弥补……”
泪眼模糊了视线,让他有些看不清钟宿的脸,脑子早就乱成了一片混沌,蓝逸觉得自己忍受不了这样侧着身子看不到钟宿视线的感觉,不管不顾地撑着身子坐起来,试图下床走到离钟宿近一点的地方。
第209章 你对我究竟是爱,还是处于愧疚?
钟宿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无论是上一世捂不热的蓝逸,还是这一世口口声声说爱他的蓝逸,都是钟宿捧在心尖上疼的,他怎么忍心叫这孩子带着一身伤在乱折腾。
“别乱动!”
声音不大,语气里头尽是斥责,蓝逸真的就不敢动了,他从来都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哪怕是在上一世也总被钟宿捉着把柄,心里不肯却也从没真正闹过,最多是更加无助了。
“我不动,不动,你别生气好不好?”
钟宿听着他那个委屈巴巴的声音,想到楚风说这孩子也被折腾到加护病房里了,心里头又是担心,又觉着难受,最后都化成了胸口伤处钝钝的痛。
蓝逸已经坐起来了,身上再怎么疼,也及不上心里的惶恐,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钟宿因为疼痛微微拧起的眉头:“你怎么样?哪里疼吗?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动我叫护士好不好?”
钟宿叹了口气,说:“我没事,你别费劲了。”
蓝逸听到个别费劲就慌了神,生怕钟宿再也不肯原谅自己,又不敢随便乱动,只好可怜兮兮的叫了声:“钟宿……”
叫完见钟宿没什么反应,又悄悄拉住钟宿衣袖的一点角角,超小声说:“老公,你别不要我……我知道错了……”
钟宿稍稍斜了下眼,看蓝逸疼的脸色惨白,又小心翼翼委屈求全,一个劲掉眼泪又不敢真的哭出声的模样,心里就揪成了一团。
他果然还是见不着这小屁孩儿掉眼泪啊……钟宿抬了抬手,试图擦掉蓝逸脸上挂的泪珠,胳膊没抬起来呢,就先倒抽了一口气,最后只能苦笑一声,把自己的手递给蓝逸。
“别哭了,先躺下吧。”
蓝逸抓着钟宿的手,总算安心了些,却已经不肯躺下去,攥着钟宿的手不放。
“唉……蓝小逸啊,前世也好,现在也罢,我钟宿算是栽在你身上了。只是我刚才的梦做的太长了,长的让人难受,我习惯了现如今的你,一时间接受不了那样的心理落差。”
蓝逸不知道钟宿在这个“长长的梦”里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只记得自己上一世没给过钟宿一个好脸色,哪怕是在两个人处的最好的一段时间,都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甚至……钟宿到死都没看到自己为他掉一滴眼泪。
“对不起,钟宿,我……”
“行了。”费劲的反握了一下蓝逸的手,说:“躺下吧,你那样子我看着也难受。”
钟宿肯叫他蓝小逸,还肯回握着他,蓝逸心里头有些底,终于肯半侧着身子躺下。他的确有些撑不住了,额头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躺下的时候,喘了好几口粗气才觉得舒服了些。
钟宿听着动静,淡淡说:“不行就叫护士,别勉强。”
“我没事。”蓝逸躺的舒服了些,又伸手过去拉住钟宿的手:“老公,你怎么样啊?伤口疼不疼?”
钟宿没答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蓝小逸,你给我点儿时间,让我稍微消化消化。”
蓝逸没有再说话,倔强的攥着钟宿的手指不肯放。其实他这会儿浑身都不舒服,使不上什么力气,有心拒绝的话,稍微缩一下手就能挣开。
钟宿稍微侧了侧头,用余光看着蓝逸握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终究还是狠不下那个心。上一世怎么做,也都是他自己愿意的,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连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
刚才在梦境里重新经历了上一世的人生,钟宿明白,哪怕在自己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若能得知蓝逸有一天会像个受惊的小动物,拽着自己的手,求着他不要离开,即使知道自己会死,他大概也是甘之如醴。
只是,两世的落差太大了,大的他一时间没办法把两个蓝逸融合在一起。
蓝逸攥着的刚好是钟宿带着戒指的那根手指,当初做的时候,钟宿觉得男戒的钻没有必要太夸张,就选了一颗低调的蓝钻,现在从蓝逸的指缝看着,倒觉得格外耀眼。
这孩子在秦礼手里没少受苦,细长的手指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看着又让人心疼,钟宿想起他刚才奋力挣扎着要下床时的模样,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把话说的那么冷漠。
蓝逸察觉到钟宿再看自己的手,小小的藏了一下手上的伤口,又调皮的在钟宿手上打了个圈儿,又拿着食指在钟宿的戒指上敲了敲:“这是你自己的主意,可不许后悔。”
顿了一下,又说:“你要实在想后悔的话……我重新追你也行,但是戒指得戴着,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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