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吹风机停了,也许已经停了有段时间,意识到这点之后,许言慢慢睁开眼——并没有发生场景瞬变回到自己家的情况。他在沈植的房间里,还趴在被子上,背上盖了条毯子,怀里的小鳄鱼被抱出了热量。他转过头,沈植仍然就坐在身边。
“你才睡了半个小时。”沈植把他额前的头发拨开来一点,垂眼看着他说。
感觉只是闭了闭眼,竟然已经过去半个小时——许言这么想着。他自下而上地看过去,窗帘只拉了一层,外面的光还能透进来些,沈植的轮廓在昏暗中隐隐约约。
许言突然说:“你瘦了。”
你瘦了。这句话总出现在久别重逢的第一面,但许言现在才说,是因为直到这一刻才能说。
“是瘦了一点。”很久以后,沈植回答。
心理疾病,失眠成性,药物副作用,高强度工作……凡此种种,近千个日子累积下来,人总要为此消瘦一些的,不能避免。也曾经有很多人问他怎么瘦了,劝他注意身体,但为什么许言说出这三个字,让他最难过。
他想跟许言诉苦,倾吐这三年里每一个难捱的日夜,可偏偏他自己就是所有苦痛的罪魁祸首,他咎有应得。
所以什么都不要说。
沈植从床头柜上拿了药水,打开台灯:“上点药吧。”
“噢。”许言翻了个身,把头枕在沈植腿上,露出下颚。
沈植很轻地往那块皮肤上抹着药水,房间里没有别的声音,那么静谧的场景,但心怎么跳得这么快,快到他都害怕许言会听见。
如果是梦,如果是幻觉,那就停在这里,别醒来。
作者有话说:
沈植(恋爱中):给老婆揉揉。
第58章
晚饭是沈植做的,几个很简单的基础家常菜。他在厨房里的时候许言接到陆森的电话,问晚上能不能帮个忙。
“我在另一个棚里,出了点状况耽搁了,时间就撞了,协商了一下,那边只接受你代替我去拍。”陆森说,“刚出差回来就要你过来帮忙,我也感觉非常的不好意思……”
“请停止这种虚伪的客套。”许言笑着说,“我吃完饭过来,两个小时以内。”
“OK,感谢许大摄影救急。”
刚挂了电话,许年又打来,问许言人在哪,回来了没有,要不要去爸妈家吃饭。
“回来了,吃饭的话下次吧。”许言说。
“怎么了呢。”许年跟警犬似的,立马就嗅出不对来了,“你在哪儿啊哥,一回来就忙工作?”
沈植正回厨房端最后一盘菜,许言低声说:“没有,在陪你娇花一般的嫂子吃晚饭,别烦我。”
说完,他果断挂掉电话,掐断了许年的狼嚎。
而许年那位娇花一般的嫂子已经盛好饭,站在桌边看着许言,问他:“是有什么事么?”
“临时有个拍摄,吃完饭我得回去。”许言走过去坐下,“今天就不在你这里过夜了。”
沈植怔在那里,一时没回过神,那感觉就像小孩好不容易得到了一颗心爱的糖果,拿在手里还没捂热就又被夺走,被告知现在不能拆,还要再等等。
“怎么了?”见他一直站着,许言抬头问。
“没事。”沈植坐下来,“要忙到几点?你才刚回来。”
“不知道,估计凌晨。”许言回答。
沈植安静片刻,问:“我送你回去,之后能在你家等你吗。”
“你明天不上班?”
“不出差不开会的时候,在哪办公都可以。”沈植没提自己请了一个月假的事,时间过于长,他怕许言问为什么要休这么久。
许言想了想:“算了吧。”他低头吃饭,“我等下坐高铁回去,快一点。今天肯定收工很晚,让你等着也没意思,还影响你休息。明后天我都有活儿,等过了这几天,我也调个假。”
他已经能预见之后的状态——两人都是忙到飞起到处出差到处跑的,再加上不住同个城市,一起相处的时间大概不会很多。
但对他们来说也许未必是坏事。
“好。”沈植垂着眼说。
吃完饭,把碗扔进洗碗机,沈植从冰箱里拿了几个橙子榨汁喝。许言站在他旁边,问:“你怎么不问我你做菜好不好吃。”
沈植很淡地笑了一下:“肯定没有你做的好吃。”他把橙汁递给许言,“尝尝甜不甜。”
许言以前很爱喝鲜榨橙汁,尤其在夏天,冰箱里总是会堆着几个橙子,七个刚好能榨两杯,沈植的那杯不加冰块,他胃不好。
“甜。”许言又喝了一口,抬眼时刚好撞上沈植的视线,许言很快别开目光,转了个身,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去开冰箱门,往里面瞅。
沈植伸手拿起杯子,喝了口——是甜。他这几年自己做过很多次鲜橙汁,只有这次最甜。
跟橙子无关,跟一起喝橙汁的人有关。
喝完橙汁,上楼,许言从洗衣机里把自己洗澡换下的衣服拿出来,去露台上晒。
“明天你记得帮我收一下。”许言说。
“好。”沈植站在阳台门边,回答。
许言顺手把沈植的几件干衣服收了,很自然的,像以前那样,拿回房间扔在床上,一件件叠好,抱去衣帽间。
没有喋喋不休地聊天说话——对他俩来说也不太现实。沈植安静跟在许言身边,看他拉开抽屉,把内裤放进去,拉开另一个抽屉,把袜子放进去,拉开衣柜,把衣服和裤子挂好。
许言刚把柜门合上,沈植就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许言浑身肌肉都僵硬起来,心脏的存在瞬时变得清晰,好像整个鼓胀膨大,那种强烈的跳动感,撞着皮肉,发出很闷的咚咚声,许言听到了。他没做任何剧烈运动,只是挂了几件衣服,所以心跳快的原因只能是出于紧张——而沈植仅仅是抱住了他而已。
肩颈相连的那块皮肤上传来一阵一阵的热意,是沈植的呼吸。许言觉得脖子酥痒,无意识地偏了一下头,刚好轻轻撞上沈植抵在他肩头的脑袋。
身体贴合得过分紧密,沈植的心跳打在许言的背上,一下接一下。回国之后,许言曾经在很多个瞬间觉得沈植要死了——是真的有那种怕他下一秒就会倒地的恐慌。尤其是在听到汤韵妍说沈植病了的时候,许言有很多猜想,心总悬着,只有现在,感受到沈植的心跳,许言才有种“这人还活着”的感觉。
许言把沈植的手掰开,在他的怀里转了个身,面对面地看着他——只看了一眼,一股热意立刻顺着脖子往上冲,许言感觉脸上发烫。沈植的目光专注又克制,但那克制像薄冰,险险压抑着,冰底翻涌的暗潮许言仍然能看清,并且难以招架。
这种情况下,许言根本无法开口问:请问你的身体还好吗,生了什么病?
但该问的还是要问,许言抬手捧住沈植的脸,刚想说话,眼前忽然暗了,沈植低头咬住他的下唇。亲上的那刻,两人的呼吸不能自制地加重,唇瓣相抵厮磨,变得湿又烫起来,沈植的舌尖撬开许言的齿关,进攻性地缠上他的舌头。他扣在许言腰上的手往后,挑开睡衣下摆,摸进去,手心摩挲着许言的后腰和背,有点湿,不知道是许言身上出汗了,还是沈植掌心的汗。另一只手顺着腰侧往上,握住许言的后颈,钳制的姿态。
有种终于喝到水的感觉,堆积已久的欲望总算得到一点点满足,譬如用沾水的棉签在干裂的嘴唇上来回浸润,暂时舒缓了一些——然而又是绝对不够的。许言感觉自己一半在水里,一半在沙漠,整个人不断下沉,同时极度燥热,要呼吸不过来,他不断地吞咽,吮吸沈植的舌尖。舌头发麻,耳朵里全是糟糕的水声,许言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一点微弱的声响,口水来不及下咽,就沿着嘴角溢出来,滑过下巴的时候痒痒的。
稍微分开一些,沈植贴着许言的唇,许言迷迷糊糊听见他低声说:“要补偿我。”
补偿,补偿什么?许言脑袋发懵,还没喘出一口气,又被沈植堵住嘴。他含糊地嗯嗯两声,沈植这次力道更重,许言感觉嘴唇被咬肿了,说不定接下去马上就会渗血。伴随着疼痛,他总算得出答案——因为今天没能留下来过夜,所以沈植要他补偿。
他的手从沈植的脸侧往下滑,到小腹,就快碰上,但被沈植握住手腕,往前搡了他一下,许言后跌一步,靠在衣柜上。
“不是要……补偿么。”许言急促喘气,“快点,我赶时间。”他猜可能是沈植不满足只用手,于是干脆要跪下去,沈植却及时地又把他拽起来站稳。
“不是这个。”沈植说,他很近地盯着许言,“下次要还我一个晚上。”
许言还愣愣的,没往深处想,答应得很痛快:“一定还你。”
刚提上楼没两个小时的行李箱又被拿下来,沈植送许言去高铁站。
“你生了什么病吗。”安静的车上,许言总算问出口。
沈植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紧,不动声色地回答:“低血糖,胃不太好。”
“手呢。”
“也不太好。”
“还有别的不太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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