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翥向他靠近一步。徐步迭几乎要蜷成一团,徒劳无功地伸出一只手抵在他胸前,隔出一臂的距离,气息不稳地低声嗫嚅:“……你别过来……”
程翥有些给气笑了,他被撩拨得上头,这时候一肚子火往下窜:什么叫我别过来?是特么我要过来的吗?是谁刚才一身冷水地光着身子就撞过来,毛都没长齐就学人法式热吻的,车撞墙了你知道拐了,股票涨了你知道买了,住监狱了你知道改了?跟牛皮吹破天的失足青年似的,吹自己奸淫掳掠杀人如麻,转头被捕了就哭着跟人求饶?……老师,就饶我这一次吧,我这真是初犯……
晚了!
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云淡风轻:“好,我不过来,就看看你背上好了没。”看他还像个讨食又害怕的松鼠那样探头探脑地犹豫,又补了一句,“别起了泡穿不了衣服了,要抓紧上药。”
徐步迭对他还是有天然的信赖感,将信将疑地抬起头,就下意识凑近的一瞬功夫,他的手腕被猛地扣住,向前轻巧地一扯,又栽进面前人的怀抱;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脸颊便被捧住,一个比刚才更加凶狠、却也更缱绻的吻连着一双手臂的囚笼,铺天盖地朝他笼罩下来。
……
(此处口口见作者有话说)
……
这一番折腾方才偃旗息鼓,浑身瘫软得一下子被抽去了脊梁,毫无反抗地趴在他肩膀上,像一匹温驯的马,一头搁浅的鲸,在所有的挣扎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之后,终于消停下来了。
程翥用浴巾将他裹起来,抱去床上。塞进自己的被子里,干燥的温暖和熟悉的程翥的气味就整个将他包裹住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攻击性都无影无踪,一切变得安宁祥和起来。他还想要说什么,可程翥当即将他翻了个个儿,嘴唇和连都堵在枕头上面,背脊上一阵轻麻顿时涌来——他从床头柜里翻出烫伤膏,那双生满茧子的成年人骨骼经络分明的大手从肩头直抚下去,替他将药膏抹平。
“疼吗?”
“嗯……”他应着话声轻微痉挛了一下,却不是因为疼,而是那声音听在他的耳朵里比他手上的动作还要折磨人,也要勾人得多。
徐步迭躲无可躲,脸颊烧红,只得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柔软的枕头里,不让他看见;渐渐地神志也随着柔软一起混沌,只能感受到那双游走在他背脊上的手的形状,他的手好热,好磨人。紧绷至今的神经像一把拉满了弦直扣着不得不发的箭,如今箭射了干净,那弦陡然就松了,软了,无所依托地渐渐迷离。还没等程翥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已经晕晕乎乎地像小兽般地在他身边蜷缩起来,餍足地砸了咂嘴,几乎没个磕顿地就睡着了,眼角还残留着晶莹的水痕,呼吸里带着尚未吐尽的呜咽。
程翥无语至极,一肚子的教训不知道往哪儿发泄,还得小心地把自己湿透了的袖口从他攥得紧紧的手心里抽出来。他回到浴室,就着橘色的盥洗灯,看着自己身上乱糟糟的衬衫西裤一片狼藉,不仅是湿透了的部分变了深色,紧紧贴在皮肤上透出某些轮廓,底下某人作乱的痕迹溅得到处都是,一直溅到被扯开大片的领口深处,落在皮肤上面。他双手撑在盥洗台上,佝着背弓抬头审视自己,湿漉漉的卷发落在眼前,滞重的呼吸带动着胸口如山峦起伏,这让他从镜子里看去,像是一头虽然化了人形却努力抑制原始野性的狼。
“……操。”
程翥干脆将没剩几个口子的衬衫整个扯开,团成一团扔到一边;自己掉头走回浴室里,又反手将冷水拧到最大。
第29章 失忆蝴蝶
也许是终于发泄了积攒至今的压力,这一觉徐步迭睡得无比安稳,比之前在顶楼豪华套间睡得还要香甜,什么都忘记了,一夜无梦。
因为睡得太沉,所以即便被吵得朦朦胧胧醒了一次也只是立刻就翻了个身,裹紧了身上的小被子;直到耳畔的噪声越来越大,紧接着一股沉重的力量突然像五指山当头罩下——
被抢光了被子的程翥直接长手长脚地猴上来,手臂压着他的脖颈,大腿也跷在他腰上,重得跟一吨火腿一样,压得气都喘不过来;脸颊紧贴着后颈,呼噜声打得震天响,刚才他就是被这呼噜吵醒的,如今更兼被命运的重量扼住咽喉,想要再窝进梦乡已经是痴心妄想。
闭着眼睛装睡也没法再续前缘,只能让烦躁更加淤积,徐步迭睁开眼,看着不算陌生的恶俗紫色蕾丝花边的枕套在视野的边缘模糊放大,床头柜上的闹钟秒针走动有一种单调的沙沙声响。视野向上扬起,壁灯之间的墙壁上略有色差的新旧印痕是一个长方形。他注视着两种被时光染成不同深浅的白色的交界,直到那条朦胧的线在眼前弥散,所有的情节开始一帧帧地在记忆里重现。
他面无表情、仿佛盖棺般地双手交叠在胸前,笔直地躺着,好像是在惩罚自己。然后过了很久——久到连程翥都嗝顿了一下后不再打呼了,他才飞快地侧过头,朝着抱着自己的男人酣然大睡的脸庞看了一眼,又飞快地转回去。
程翥全无所觉;但他几乎抵着少年人脖颈的呼吸里带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像是抽了许久的烟后没有漱口就倒头睡了。徐步迭等了一会,没有等到相应的反应,于是稍微大胆了一点,将身子略略转过来,两人的脸便凑得极近。他小小地吸了吸气,把自己蜷成一团,这样看上去就在他怀里;他们与普通的情侣别无二致了。
他享受了一会这样的时光,然后开始轻轻地挣出压在身上沉重的腿和手臂的枷锁,获得自由的空间。然后小心地腾起身子,像一只猫那样试图翻越这座横亘在彼此之间的大山,从他身上静悄悄地越过,悄无声息地落进床边的鞋子里。在他小心地跨过程翥的身体时,可能有零点一秒的犹豫,就在膝盖手掌四肢着床、踩着对方手脚之间的空隙,这个姿势明明毫无接触却又无比欺近。四肢像是踏入柔软床垫的沼泽那样下陷,形成了一个不动声色的囚笼。程翥因为床垫压力变化而睁开眼时,少年青涩尖削的下颌和大片光裸的脖颈到锁骨都近在咫尺,两人的身子犬牙交错却又秋毫无犯,唯有鼻尖几乎擦着程翥的嘴唇过去。程翥下意识地突然张开嘴,往那鼻尖顶上坏心地一磕,不痛不痒地,却果然激得面前的小猫炸毛起来,像作弊的学生被老师抓了现行那样想要逃跑,手脚偏偏陷在那柔软的陷阱当中使不上力,越是想逃越是手忙脚乱地一滑,自投罗网地摔进他张开的怀抱里。
玉岩征里
程翥膝盖往上一顶,反客为主地往旁边一滚,登时把人摁翻在床头,钳住手腕摁上头顶,这会儿哪哪都贴得严丝合缝了,刚才还作乱的那下颌到锁骨的大片皮肤,这时候争先恐后地泛上一层薄红。
程翥其实尚未完全清醒,眼神朦胧着,鼻腔里哼出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哪儿去啊?”
“……上、上厕所……”
徐步迭不敢看程翥的脸,躲闪着视线,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不着寸缕,光溜溜地原形毕露。他原本想要收拾一下——心情和身体——以便于保持体面地像个成年人那样大而化之地谈论这件事——如果程翥觉得需要谈论的话。但现在一切都乱了,只是被他这样一下禁锢着压在底下、那份赤裸的青涩便暴露无遗。再说,虽然他们不算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但程翥显然没有自己那副照顾人的本事和耐心,两人身体欹近,热度交叠,感官被无限放大,甚至能感觉到昨夜身上残留着的某些液体被体温蒸干发硬,结了一层薄薄的痂,这时候又随着身上的动作和出汗而逐渐化开,只留下一片不为人知的麻痒,悄默声息地搔着短处。
程翥也终于醒了点,眼神逐渐清明起来,有些玩味地看着自己的猎物;伸手试着擦了擦他脸颊,拇指上生的茧子一直磨到眼角,小徐在他手底下瑟缩了一下,却听他笑道:“不哭了啊。”
“我没哭!”徐步迭大声反驳,却下意识觉得心虚,想要伸手去抹脸颊,一挣才发觉自己手还被他抓着,摁在枕头上面,登时脸上飞红:“……你放开。”
“亲我一下我就放开。”
玛德,说好隔天就忘了呢,老男人不要脸啦,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小徐没遇到过这种套路,羞愤欲死,连生气都提不起来了,更枉论什么自怨自艾;但他又迫切地必须逃开,不然这目前的生理问题箭在弦上不说,更可能引发更多的生理问题……
他像只蝴蝶那样翕动眼睫,突然挺起上身、脖颈却仿佛被谁残忍地向后拽曳着不舍离去,于是如天鹅般弯曲下沉,有些长了的头发全沙沙地扑棱着如沙散落,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轮廓分明的面容、这一吻蜻蜓点水般地在程翥唇边一触便飞快地逃了,然后才敢小心地、带着点讨好意味地看过来。程翥哑然失笑,倒也没继续为难他,自己往旁边一倒,干脆利落地松开了手。
刚才还乖巧可人的小家伙这会就跟涡轮增鸭一样,唰地就跑了没影。
程翥想笑又不敢笑,躺在床上来回想了一遭,到最后出口时却变成了一声叹息。他爬起来随便抓了一把头发,从衣柜里扒拉了件干净衣服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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