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假来临以前,裴知远去了一趟学校,参加全县统一的期末考试,同时也把云清抓去考试,验收一下自己的辅导成果。
裴知远是知道他的,每次在家里学得好好的,一去学校考试就大打折扣。在他那群不入流的朋友里,他不敢露出一点上进的劲头,生怕都怕遭到其他人的耻笑。到现在裴知远不得不怀疑,他到底是怕不合群才胡乱考,还是怕努力了也就那样子,才装作不在乎的乱搞一通。
不管事实怎么样,裴知远先警告他,“拿出你最好的水平参加考试,不然你这个春节别想好过了。”
“知道啦!”云清说:“裴知远同学,你也要考第一名喔。”
第一名哪有那么容易,裴知远被第一甩了二十分。
云清考出了史无前例的好成绩,分数出来后是老师亲自送来的,不到半天街坊邻居都知道了,“云清这次出息啦!考了全班第三呢!”
虽然他们一个班四十几人,全年级还不到三百个人,但老师对着裴知远热泪盈眶,“我就知道,这小子脑袋聪明呢,就是心思不在学习上,我应该多关心他的,但是班里那么多学生,一个个的顾不过来啊。”
裴知远:“下学期麻烦您多费心了。”
这也是让他好好考的原因。
云清问他考多少分,他如实说了名次,已经准备好接受对方:你怎么不是第一名,你应该是第一名啊!没想到云清不熟练的安慰他,“没关系,下次好好考就行了,我知道你有这个实力。”
裴知远没忍住笑了,捏他脸颊的嫩肉,“无事献殷勤,又干什么坏事了?”
云清:“你干嘛这样说我,我不能搞点好事吗!”
裴知远:“用我的手机看黄色小说,还是偷吃冰箱里的卤味?”
云清当场暴走,“你偷看我的浏览记录!?”
裴知远回:“我的手机,我叫偷看?”
拿别人手机干坏事的人理亏,脸红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看了就看了!我正值青春期,很正常好不好!”
此时智能手机已经大规模进入市场,裴知远还在用裴立行的功能机,有次两人去县里采购生活用品,云清拼命撺掇裴知远买一个新手机。
裴知远揶揄他:“看小说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想拿手机看视频是吧?”
云清恼羞成怒,打了他半条街。
裴知远最知道欺负他了。
明明是裴知远引导他知道的那事,却经常在他关门的时候义正词严,“别鬼鬼祟祟躲着干坏事,作业写了吗单词背了吗?”
当事人从被褥里爬出来,冲着紧闭的房门大喊:“你又知道我在干什么了。”
裴知远回:“你脑袋装什么东西我一清二楚。”
后来云清直接不锁门了,裴知远洗完澡进来睡觉,没注意到被子里的动静,一掀开对上一张绯红的脸,两个人面面相觑非常尴尬。
云清正要破罐破摔,裴知远扶了扶额,“行,我出去。”
这是他和裴知远斗争的青春里,唯一一次取得的短暂性胜利。
第6章
裴知远长时间没回学校,朋友们都想和他聚一聚,毕业班放寒假放得晚,聚会定在了小年那天,算是提前陪他吃团年饭。
云清换好衣服跑出来,兴高采烈的喊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第一次在酒店吃年夜饭,好吃得云清顾不上说话。对每一个投来疑惑的朋友,裴知远都介绍一遍“是我弟弟”,然后拍了拍云清说“叫哥哥”,他嚼着肉含糊不清道“哥哥”,这副馋鬼模样引得对方大笑,“哈哈!弟弟多吃一点,不够等会再加。”
裴知远吓唬他,“我们吃饭是AA的,你吃这么多有钱吗?”
云清说:“什么嘛,你是我哥啊,我是你的家属,我的钱算你头上。”
虽然话是这么说,也是这样介绍的。
但是,“怎么就是你哥了,你叫过我一声哥吗。”
云清清脆道:“哥!”
裴知远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擦掉他嘴边的饭粒,“瞧你这点出息。”可别说是叫“哥”,只要让他多吃两口肉,让他叫“爸”都可以。
少年黑瞳明亮,对他连声喊道:“哥哥,知远哥哥,亲亲哥哥,好了吗。”
“好了好了。”
排骨转到跟前,裴知远给他夹一块,嗓音里掩不住笑意,“行了,吃吧。怎么这么馋,你是小猪投胎吗。”
“小猪投胎不好吗。”云清并不羞愧,“大家都说属猪的最有福气了。”
这话别人说还有点道理,云清没记事妈妈就走了,剩下一个不管事的爹,实在挑不出一点福气来。
云清继续道:“这样一说我还挺有福气的,吃一顿饭就捡了这么多便宜哥哥,在座的都是我们县里最有用的人才,等你们出人头地了一定要关照我啊。”
其他人听见了,“裴知远,你弟弟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会说话。”
裴知远好笑,小声的问他:“你跟谁学的?”
云清得意的哼哼两声,又去接其他哥哥夹来的菜。裴知远看着他的馋样发笑,这时耳边传来轻声一句叹息,“看到你这样,大家也就放心。”
裴知远一顿,认真“嗯”了声,“我挺好的。”
吃过饭之后去唱歌,春节回去不好搭车,裴知远没让他玩太久。两个人从KTV出来,经过三辆公交都没挤上去,没办法只能往始发站走。
路上各类服装店都在打折,云清看见橱窗里的漂亮羽绒服,又看看自己穿了两年的棉服,手一伸袖子短了一大截。他把两手揣兜里,但他的兜也不暖和,看裴知远衣服口袋大,把手伸进裴知远兜里。
裴知远低头看他,继而握住那只小手。
经过一家服装店,裴知远把人带进去,让店员把衣服取下来试。
灰白色的短款羽绒服,帽檐上一圈蓬松绒毛,云清站在镜子前摸它,不由自主的感叹道:“好舒服。”但他刚才偷看了标价,打个半折也不敢要,更不想花裴知远的钱,于是他转头对老板说:“老板帮我留一件,明天我叫我爸来买。”
“你哥也可以给你买。”裴知远说。
“就当是期末考试的奖励。”
裴知远给他买了衣服,但是他都舍不得穿,宝贝似的挂进衣柜里,偶尔拿出来拍拍皱褶。裴知远说“想穿就穿,脏了我出钱洗”。
他犹豫几秒挂了回去,“现在不穿,再过几天。”
除夕那天去乡下送灯,云清把羽绒服穿上了。
离开镇子中心,田野变得宽阔,没有建筑的遮挡,风声肆意的咆哮。
云清抱着两根灯走在后面,估计是冬天的风太无情了,吹得他鼻尖眼睛通红。裴知远顿了半步,等他走到身侧来,把他的帽兜盖上,“别感冒了。”
他“哇”的就开始哭了。
裴知远心酸道:“还没到呢,哭这么早干什么。”
裴立行的坟在老屋后面,因为是前不久刚立的新坟,没什么杂草需要打理的。裴知远擦擦墓碑不存在的灰,把灯点亮插在坟头上。
纸钱买了好几种,他一沓一沓拆除薄膜,捻开后在燃香上点火,以前裴立行带他去送灯,烧纸时都会说一些什么,让爷爷奶奶保佑他身体健康,一辈子平安喜乐无忧无虑,可是他让裴立行保佑谁呢,他一个要挂念的人都没有。
静默的烧了一会纸钱,裴知远想了想开口道:“云清这次期末考得很好,从来都没有考过这么多分。小时候我发了严重的高烧,别人说是爷爷奶奶想我,所以夜里回来摸过我,你不相信这种迷信的说法,却还是去坟头磕了磕头,没几天我的高烧就好了。这种事情好像没办法解释,所以我偏向于它是存在的。你肯定也回来看过云清,敲过这个小笨蛋的脑袋瓜,不然他突然一下就开窍了呢。”
云清又哭了,边打嗝边说:“我、我也没有那么笨啊……”想起自己来前说的事,他膝盖着地直起腰板,扯着衣服对墓碑说:“裴老师,我的新衣服,裴知远给我买的,我很喜欢呜呜……”
“喜欢就好。”
“还有我有好好学习,期末成绩考得很好,就是裴知远太凶了,一做错题就骂我笨,我本来就不是很聪明嘛。”
“敢情是来告状的。”
云清吸了吸鼻子,“那你都欺负我了,我肯定要告状的啊。还有就是裴老师,我会好好照顾裴知远,监督他吃饭、睡觉——”
“你照顾我?”
“睡觉都要抱着我睡,不是我在照顾你吗。”
裴知远:“……”
那么多失眠的夜晚,见过云清无数种睡姿,戳过他的脸蛋,撩过刷子似的睫毛,做各种事情打发时间,但没想到他都知道。
云清还非要他承认,“你说是不是,你非要抱着我,就喜欢抱我!”
每次云清都比裴知远先上床,当然以前他是为了偷懒不干活,直到有次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颈窝有个扎人的脑袋在蹭,之后他都会先上床装睡一阵,等裴知远上床一拨就乖乖滚过去。
扫完墓回来不拨他了!云清在被子里抵他胳膊,“裴知远,你已经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