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江一白提着大包小包又借了李寻的车和司韶容一起回了司家。
司韶容不是本地人,好在车程只要近四个小时,也不算太远。
大件的物品江一白之前走快递都提前送去了司家,小件的东西他亲自带着,司韶容暗自庆幸:幸好快递会放假,否则恋人的买买买简直停不下来。
提着东西下楼的时候,司韶容在带着雾气的晨光里看着江一白从安静的小区里走出来。
江一白平日穿得很休闲,夏天是T恤牛仔裤,冬天就是毛衣外面裹着羽绒服;但今日不同,他前日特地去理了发,昨天夜里还敷了面膜,早上起来又是精华又是乳液抹了一脸,还喷了味道淡雅的香水。
此时男人将自己收拾得非常像中心商圈里的高级白领,白衬衫系着领带外加浅色西服,西服外套了件深色大衣,和西服同色的围巾只从风衣领子里冒出一点边来,装饰的作用大过御寒,一双黑皮鞋擦得锃亮。
江一白大概是太紧张了,板着脸提着东西,大步走来时携着平日少有的压迫气势,司韶容靠在车门上看着他,忍不住心口就砰砰直跳,仿佛重新体会了一次初恋爱时的感觉。
江一白瞪着他:“帮忙提一下啊!”
司韶容笑着过去,左右看看趁着天色还早没什么人,忍不住探过头偷了个吻。
江一白:“????”
等车上了高速,江一白坐立不安,时不时将镜子拉下来打量自己的发型和衣着,嘴里嘀嘀咕咕:“感觉皮肤状态不太好啊,我去,脑门儿上有颗痘!”
“早知道不用那家的面膜了,怎么这么油?”
司韶容听着身边的碎碎念,心里觉得特别踏实满足,他看着前方的路面说:“你什么样我爸妈都喜欢。”顿了顿又补充,“今天特别帅,我又爱上你了。”
江一白愣了愣,随即笑得不行:“宝贝儿,你真是不适合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肉麻话,太滑稽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听着广播,江一白慢慢放松了下来,快下高速的时候他又开始紧张了,拉下镜子继续左右打量,又嫌坐久了弄皱了他的衣服。
进了市区后司韶容为了转移恋人的注意力,开始跟他介绍起这座不大的城市来:“我回来的时候也不多,一年一次,偶尔一年两次,这边变化还是挺快的,你看右边……以前这里不是湿地公园是一家体育馆,还有前头那一片,也没有那么多房子,那时候还都是田地呢。”
江一白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看着车窗外的街景道:“现在去哪儿都在修房子,大片大片的修……这公园还不错啊?”
“前面十字路口是我以前放学回家的必经之地,”司韶容道,“坐公交车一定会经过,有多的时间就和同学在这里下车,去地下城玩。”
“地下城?”
“十字路口下面有地下通道,”司韶容道,“下面还挺大的,有卖衣服鞋子的有卖小吃的,还有小型的游戏厅。”
江一白有些意外:“你还会去游戏厅玩?我以为你这样的都是‘莫得感情’的学霸。”
司韶容一下乐了:“谁小时候不贪玩啊?我还因为贪玩被老师找过家长,在路上耽搁时间太久了,上学老迟到。”
江一白闻言更意外了,一时忘了紧张,听得津津有味的:“你居然这么贪玩?你都玩些什么啊?给我说说呗?”
“其实也没什么,”司韶容打了转向灯,一边小心看着路和车一边道,“有时候不想坐公交车,就自己走着去上学,家里没人管我啊,不就得学会自娱自乐吗?”
“一会儿玩具店晃晃,一会儿书摊上晃晃,一会儿小吃店门口晃晃。”司韶容回忆道,“其实也没干什么,但就是时间来不及。”
江一白听得好笑又有些心疼,他忍不住想象年幼的小男神,还是像如今这般不苟言笑,板着张脸背着小书包,但其实对外界的事物很有好奇心。他小小的身影一个人走在路上,看到什么都要稀奇地去瞧一瞧,身旁又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于是自己嘀咕着摆弄那些小东西,直到最后迟到了。
江一白眼里透出缱绻的温柔来,很想捏一捏自家宝贝儿柔软的手,他道:“那请家长之后呢?”
“我爸妈带着我跟老师道了歉,之后回家问了我原因。”司韶容道,“我以前就说过,他们非常理智,从来没有过情绪外露的时候,无论何时都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像是……本来就没有多余的感情。问过我原因之后,他们就定了一个计划表出来。”
说到这个,司韶容还忍不住乐:“他们规定了每周要有两天的时间陪我,不管是玩也好,接送我上学也好,反正一周里要有两天,他们轮流陪我。”
“那种感觉很像打卡上班,”司韶容道,“之后我就没有迟到过了。”
江一白没想到还能这样,诧异之后又笑了:“其实他们是在意你的,他们用自己的方法在意你。”
“嗯,”司韶容趁着等红绿灯,转头看着自己的恋人,笑了笑,“我知道。”
车很快到了一处很大的住宅区,路面不宽,四周绿化很好,显得很安静。
“这附近有重点高中,重点小学,医院就隔着两条街,”司韶容介绍道,“这一片的住宅区修得都很大,学生多,各行各业的精英也多。据说最多的是金融业的人。”
司韶容的父母也是做金融行业的,左右经常能遇到熟人。
江一白贴在车窗上往外看,这条街应该是被整体规划过,所有的店面都被刷成了一种颜色,看起来很统一,整条街都有点复古红的感觉,门店则是黑框门窗,不显陈旧。
车开进了靠小路尽头的小区里,虽然也是十几年的房子了,但因为维护得很好,小区干净整洁,宽敞明亮,这个点正有不少小朋友聚在一起玩炮竹。
因为回家过年的人很多,小区最近停车位稀缺,转了两圈司韶容才将车停好了,江一白缩着脖子坐在副驾驶位上给自己打气,自言自语道:“叔叔阿姨好,我叫江一白……不对,应该先拜年的。叔叔阿姨新年好!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感觉有点奇怪?叔叔阿姨新年好!我叫江一白,是司韶容的男……男……”
不知为何,早就出柜的江一白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将男朋友三个字说出口。
他正在嘀咕,从后备箱提了大包小包出来的司韶容走到窗边,敲了敲窗户:“一白?想什么呢?”
江一白深吸口气,从车里钻了出来,小腿肚子有点抽筋,嘴里颤颤巍巍唱着“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oh礼多人不怪……”
进了电梯,江一白还在两眼无神地哼着“恭喜发财”,司韶容憋笑憋得脸都红了,等电梯门打开,他牵着走路快同手同脚的江一白进了走廊,小声道:“没想到你会这么紧张,第一次见我就算计我的勇气去哪儿了?”
江一白翻了个白眼,心说:那能一样吗?当时谁会想到居然能跟你走到这一步?
司韶容在门前停下了,小声说:“我爸妈真的很好相处……虽然可能显得不太热情,但他们一直就是那样的,我跟你解释过了,你不用往心里去。”
江一白嗯了一声,目光直直地看着眼前的防盗门。
司韶容盯了他片刻,有点心软后悔了,犹豫了一下说:“是我太着急了,你要是还没做好准备……不如今天就不见了吧?我进去就行,你去隔壁酒店开个房间等我……”
江一白愣了一下,皱眉去掐男朋友手臂:“说什么呢?我这是太在乎你了,所以才会这么在意你家人对我的看法!这种事再做多久的心理准备也不可能好的。”
江一白吞了吞唾沫,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总归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来吧!我不怂!”
司韶容正缓和了表情,心疼又欣慰地牵住恋人的手,然后就听江一白又开始颤颤巍巍地小声哼唧:“跟我念句话,孩子你是最棒哒,重重重复这句话,孩子你是最棒哒!”
司韶容一时没憋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正这时防盗门突然被拉开了,客厅里电视的声音混合着饭菜的香味迎面冲了出来。
司妈妈听见门口有动静,便狐疑地过来开了门,哪里知道一开门就先对上了自己向来板着脸话又少的儿子正在哈哈大笑,笑得脸都红了,看着十分朝气蓬勃,活泼健康。
江一白慌得不行,忙去捂男朋友的嘴,猛地又反应过来在长辈面前这样好像不礼貌,立刻又将手收了回来,拉着男朋友给司妈妈鞠了一个大躬:“阿姨好!新年好!”
司韶容笑得不行,眼泪都快出来了,将他扶了起来又把手里的东西递进门去:“妈,新年快乐,这是一白给你们买的礼物。”
司妈妈早已藏起了眼底的错愕,目光扫过儿子身边从脸到脖子都红透了的年轻男人,伸手接了口袋:“之前就送了好多来了,怎么又买这么多?谢谢啊。”
“不用客气!应该的!”江一白立刻道,“我,我叫江一白。”
司妈妈微微勾了一下嘴角,转身往里走:“知道,韶容跟我说过了。都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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