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着没?”
“伤了,腿,还有腰,手也划了。”
……
唐立言在旁边没吭声,寻思着这边也没什么事儿了,另一头还有个小美人等着呢,于是跟阮明知打了个招呼,说想去隔壁看看。
阮明知:“哎,行。你忙完告诉我一声啊,今天这事儿的材料咱俩得一起弄,不然太晚了。”
唐立言点点头。
刚跨出门,唐立言又被律师叫住了,心里暗暗骂道怎么想泡个人就这么难。
“何律师,啥事儿?”唐立言脸上的不耐烦神色快挂不住。
何律师笑着指指屋里的人,陪笑道:“不好意思啊,孩子不懂事,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大半夜的,又得回来加班。”
唐立言说:“没事,应该的。”
何律师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其实吧,小蔡高一前挺乖的。可是蔡先生最近越来越忙,自从新的这位进了家门,小蔡就学着跟那些人……唉,今天他会喝多,估计也是因为早上听了他爸又没来——”
“等等,何律师。”唐立言皱起眉头,“这些是他们家的私事儿,你也没必要跟我说。”
何律师苦笑,“是啊,我这不是看您今天救了他,觉得您值得一些感谢。但是冒昧给酬劳又未免太冒犯了,所以想着,先跟您聊聊小蔡。”
唐立言略偏头,往屋里望了望,看到蔡寻正耷拉在桌子上,弓着背,眼神没有焦点。
不知道为何,这个背影就这么和一个久远的画面重合——坐在孤灯旁的叛逆少年,没有亲人在场的屋子,压抑着不敢放出来的哭声……
唐立言定了定神,朝何律师笑道:“甭客气,分内的事。”
说完把门推开,示意何律师可以带人走了。
裴山在另一间屋子里,这会也收拾得差不多,正准备离开。
唐立言看到他的外套被磨得起了球,无袖内衬也皱皱巴巴的,活像……刚被蹂躏过一样。
唐立言真怕自己一时冲动把人给就地办了。
但最终他也只是清了清嗓子,逞些口舌之快:“小美人儿这就走啦?还挺有劲,要不是你,今天我们就得去一楼找蔡寻了。”
做记录的女警官正在收拾,听到这句话,极小幅度地皱了皱眉。
裴山心里知道今晚是不可能再发生什么了,却故意吊胃口,邀请似的问:“唐警官什么时候回家?”
“啊?我?”
唐立言要说不动心是假的,他甚至现在就想把这个人拐回家。只不过,隔壁还有扫尾工作要做,也不好全扔给阮明知。
“我还得好一会儿呢,你要不……先回去?”
“嗯,好。”
其实唐立言不想听他这么快答应,还隐隐带着些期待,盼着人能等一等自己。不过,毕竟都这个点儿了,俩人又毫无关系,人凭什么等?
于是唐立言只能应和道:“成,路上注意安全啊。”
说着,拿手机给裴山叫了个车,“车牌号我记着了,你上车有什么事儿记得给我打——”
这才意识到,两个人并没有联系方式,于是朝裴山抬了抬下巴,“手机拿出来,记一下我的号码呗。有什么事儿记得给我打电话。”
裴山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等裴山掏出手机,唐立言就报了一串数字,又重复确认了一遍,笑道:“记住了,有困难找警察。”
裴山也笑了,点点头,“那,警察叔叔,我走了?”
屋子里的另一位警员收拾完东西,皱着眉、抱着材料从他俩中间穿过。
裴山这才放下嘴角,朝唐立言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欸欸,手机不要了?”唐立言喊了句,顺手帮他把手机揣上了——抬起来一看,星纹的手机壳。
裴山回过头,仍旧淡淡的表情,点点头,“谢谢”。
“手机壳挺有特色啊,又是星星。”唐立言笑道,指着裴山手腕上的纹身,“这么喜欢星星?”
“嗯,一个老朋友喜欢。”裴山说。
只是,在唐立言转身回办公室后,裴山才盯着那个背影,眼里若有若无地闪出几点泪光。那眼睛就像是黏在了警服后面,贪婪地,不舍地,隐忍地,一路追着,直到门挡住了视线。
如果要给这种眼神起个名字,人们会叫它,爱而不得。
好多好多年的爱而不得啊。
第14章 亵渎
唐立言离开所里时,已经快两点了。
路上他一直在想,一个穿着半透明衣服的男人,和一个已经换下警服的男人,一起经历了生死时速,家又离得近——多好的机会,可惜了。
唐立言就这么逛着逛着,竟然走到了三号楼。仰头,能看到六楼的灯灭了,裴山拉上了窗帘,但能想象出他脱下外套的影子。
年轻的警官摸了摸后颈,好像身上又开始燥热出汗。
他甚至在这一瞬间里,想好了如何排兵布阵引君入瓮,然后把进度条直接拉到裴山陷入他布下的网中的样子。
——应该是心甘情愿又带着些惊慌的,瞪着亮晶晶的眼睛,把被子拉到脖子,等着被吃干抹净。
啧。
唐立言嗤笑了一声,摇摇头,转身往自己家走。
手指划过矮墙,是裴山刚刚走过、摸过的地方。
邻居基本都睡得早,唐立言只能踮着脚往自己屋走。
公寓是个老式民居,房间不大,但公用空间很大。于是这门口的空地就成了唠家常的地方,摆了个大桌子,散着许多杂物。唐立言回自己房间,得穿过很多人的门前,屋子里又没灯,他不小心踢翻了一个暖壶。
叮铃咣啷的声音一下子响起来,唐立言赶紧快走了几步,生怕哪个屋子的人要出来唠叨。
眼看就要到家,又没看清,撞着个人。
唐立言在心里骂了一句。
“哟?小唐啊?”
王叔正要起夜,被撞到,没生气,反而和颜悦色地说,“回来这么晚?”
这是退休两年多的老住户,人称“百晓儿”,就喜欢聊街上的家常。
“啊?对,今天出警。”
“是三儿那边出了事对吧?”王叔的嗓门很大,“啊哟,他就是不干不净的,摊上他就没么子好事情。”
“不是,是蔡寻那小子的事儿。”唐立言有点不耐烦,“跟裴先生没关系。”
他特意把“裴先生”这个尊称咬得很重。
旁边几个屋子响起不满的喊声,警告外面声音小一点。
“你不要唬我,我都听讲了,他就是跟着三儿到楼顶上做那事,然后脚滑摔的!”王叔这会才压低音量,“你不用帮他俩瞒着,人小蔡还骄傲的很哩,逢人就讲,也伐晓得丑!”
“什么玩意儿?”唐立言的火蹭蹭就往上冒,还不敢太大声,憋屈极了,“蔡寻?那小子说什么了都?”
“啊?讲他喝酒前跟三儿在阳台……”王叔说着,似乎是觉得那个词太难以启齿,嫌弃地比了个手势,摇摇头,“简直不像话。”
唐立言一时气急,火又没处撒,朝墙壁狠狠踢了一下。
“做么子事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吵鬼啊!”房东太太立刻在屋里吼了一嗓子。
唐立言这才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解释道:“没有的事情。蔡寻自己喝多了跑上楼,正好被我跟裴山看到,救下来。这些都是有记录的。”
“你也在啊?别哄我,我看你就是年轻不晓得事。这种话,肯定是他们觉得丢脸编来骗你们警察的嘛。”王叔胸有成竹地说,“那里又没有监控,鬼晓得他们做什么哦。”
看唐立言没说话,王叔以为他被说服了,于是讲得更欢,“不然大半夜的,黑灯瞎火,三儿跑楼顶做么事?就那么巧?”
唐立言几秒钟没说话,中指的指甲盖快要陷到掌心的肉里。一直到王叔说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对,就那么巧。”
“啧,你怎么死脑筋。”王叔摇摇头,“天天帮他讲话。”
唐立言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嘴上阴阳怪气地说:“那是,谁让人长得白净还得被人嘴呢?还是歪瓜裂枣好,自己没个自知之明,还能嘴碎解闷儿,可太快活了。”
王叔怔了一下,“你这娃娃怎么这么跟长辈讲话噻?”
唐立言冷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家长辈死的死藏的藏,就一个哥哥还在,不知道您是我哪门子长辈。”
“啧,家里有点背景狂成这样了?我看你也跟他一样!大城市来的有钱人,都有点‘那种’癖好。帮那个三儿讲话,就是想泡他!”
“哎被您说对了,我还就是想泡他。他裴山模样好人也新鲜,要不是看人清清白白怕吓着他,我早就上了,用得着在这跟您磨磨唧唧?”
王叔被呛得没话说,只能悻悻摇头,自言自语:“睡了睡了,大半夜的,跟孩子讲这些没有用噻,等长大就懂了。”
唐立言在背后白眼都快翻上天。
回到屋子后,唐立言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面想着自己热血上头说得那些话,一面为裴山不值。
说他见色起意也好,为美色所惑也好,这会儿他就是想要相信裴山。毕竟,这次的事情他经历了大半程,却没想到最后到别人口中却演变成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