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十分理直气壮的语气:“你不让我亲,我睡不着。”
就因为这个,大晚上不睡觉盯着他看,如果他不醒过来是不是这一宿都要这样了?
陈见拙:“你是不是有病?”
他这等于是在骂人了,谁知裴子梏异常认真地点了下头,用一种复杂地眼神看着他,应道:“我想是的。”
从遇到他的那一刻起就病了,此后经年,再不见好转。
陈见拙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接话,就侧过头去看仍在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是陈星汉给他打的电话,想来又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裴子梏出门的时候,手机会被放起来,他在的时候,则是完全不介意他借此跟人沟通。
裴子梏这样不在意,除了这电话打不出去,只能接听,更在于他知道,没有人会关心陈见拙,没有人能救的了陈见拙。
电话没有人接,不一会儿就停了。
陈见拙扭过头朝着裴子梏看去,结果猝不及防地就覆在了一片柔软上。
陈见拙捂住自己的唇,还没有来得及发脾气,裴子梏已经先行认错,煞有其事道:“我知道,我吓到了见拙,所以主动接受惩罚。”
他总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和道理。
陈见拙到现在脑子算是完全清醒过来了,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就又蹦出了这三个字:“神经病。”
“我是不是惹见拙生气了?我错了。”裴子梏一副十分歉疚的模样,说话间却把脸凑了过去,连带着语调都是轻快的,“我接受惩罚,你亲亲我。”
陈见拙看着面前人好看的脸,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我不生气,你没错,可以睡了吗?”
“好吧。”
裴子梏闻言是一脸的失望,又不愿意让陈见拙越发排斥他,就只能不情不愿地关灯躺回了床上。
陈见拙睡下时感受到他往他这边靠近,他戒备地挪远着,偏偏他一动,裴子梏就跟着动。
直到最后已经睡到床沿,再挪时,裴子梏忽然伸出了手,却也只是把他捞回中央的位置后便放开了他。
这个时候倒是听起话来不再强迫他了,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开始扮起可怜来,但又能装多久呢?
陈见拙大脑清醒,没有任何的睡意,也不知道就这样躺了多久,他小心翼翼地走下床,抓起了一旁的手机往窗边走去。
他试着再此拨出那三个数字,还是无法拨出。
手机再次在手机里震动起来,陈见拙激动地选择了接听,同时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裴子梏,见对方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这才压制住激动,低声道:“星汉你能不能帮我……”
报警。
“哥,我和别人起了点儿争执,推搡了两下,人受伤了,现在要赔偿医药费,我不敢告诉爸妈,你能借我点儿钱吗?”
说是借,其实是要,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
陈见拙也暗自告诉过自己不要再管他,收拾他的烂摊子,但是为了那一句哥,还是一次次的心软,甚至于忘记了自己眼下的困境:“我手里只有五千,之前的钱也都给你了,对方伤的严重吗?这么大的事情,你得告诉爸妈。”
“告诉他们干什么,两个老东西只会嚷嚷。我听爸妈谈话,你跟裴子梏在一起了?你找他要啊,我是你弟弟,你总不会想让我因为这点儿事去拘留所待着吧?”
陈见拙一怔,竟在一瞬间失语。
他知道,他们所有人都知道。
见他不说话,陈星汉不耐烦道:“我先挂了,你把五千都给我,反正你又不需要,剩下的你赶紧想办法,明天下午之前给我,挂了。”
只要问一句好不好就可以,哪怕是虚情假意,为什么大家从来都不问?
但可悲的是,陈见拙仍旧挣脱不开血缘关系,十年如一日地犯贱着渴望着亲情给予的爱。
他把卡里仅有的五千转给陈星汉,备注:只有这么多,其余的你自己想办法。
陈见拙站在黑暗里可笑地想,他现在如同一个宠物,被人圈养,供人玩弄,的确不需要这些钱。
天气已经转凉,夜里太冷,从头到脚,乃至整颗心都冻的发寒。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陈见拙慢腾腾走到床边,把手机放回原位,转过身子,抬头向窗外看去。
和六年前那间逼仄昏暗的小房子里看到的月色一样,身旁也依旧是恶魔相伴,不同的是比起当初对死亡的害怕,如今的陈见拙知道自己身处危险,又清楚自己绝不会有危险。
突然,一只手揽住了陈见拙的腰,稍一用力,陈见拙就跌倒在床上,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陈见拙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心中自然是觉得惊恐:“你……”
“我爱你。重新回到你身边,也不是为了报复你,是为了来爱你。因为太爱见拙,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你永远留在身边,所以做了不好的事情。但是我会改的,我会努力变成见拙喜欢的样子,”裴子梏打断了他的话,他从身后抱住他,把脑袋埋在陈见拙的肩窝里,嗓音有几分发哑,听起来像是要哭似的,可怜极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那么讨厌我,别对我那么冷漠。”
“……”
陈见拙僵硬在他的怀里,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考这些听起来情真意切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的缘故,这个怀抱温暖的他一时间忘记要去挣脱开。
第13章
陈见拙手腕上的伤口不见好转,一开始不过是蹭破了皮,后来反复的摩擦中变成了一圈血痕。
陈见拙是觉得疼的,但他一大男人也不介意这点儿伤,偏偏每次洗完澡,裴子梏都会皱着眉头,一副心疼的要命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抱他在怀里给他上药,好像疼的不是陈见拙,而是裴子梏自己。
“我轻一点儿,见拙不要怕。”
他拿着棉签小心地把药膏涂匀,说话间还对着陈见拙的伤口轻轻地吹了口气。
惺惺作态。
陈见拙靠在他的怀里,由着他折腾,闻言淡淡道:“你要是真担心我疼,以后出门就别再拷着我了。”
裴子梏给他涂药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低垂了眉眼,话里满是难过:“可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留在我的身边。”
陈见拙本就是随口一说,知道会拒绝,却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便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
不论是心动还是言语,裴子梏向来不吝啬表明喜爱。
陈见拙可以无视,但一句句的我爱你砸过来,不可能不在心间留下痕迹。
他们两个人相处本来就是裴子梏的话多,此刻都不在开口,陈见拙难得没有丝毫抗拒地被他抱在怀里,气氛安静到温馨。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陈见拙下意识地要去拿,裴子梏已经先一步把手机塞到了他的手中。
陈见拙愣了一下,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人名,无暇顾及其他,选择了接听电话。
陈星汉张口就骂:“陈见拙,我昨晚说的话你个傻逼是忘记了吗,还有五千呢,你怎么还没有转给我?”
房内很安静,即使不开免提,陈见拙此刻就在裴子梏的怀里,这一字一句,对方仍旧可以听得清楚。
陈见拙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裴子梏了如指掌,但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他握紧了手机,稳住声音:“我实在是帮不了你了,你和别人打架这件事情最好通知一下爸妈,让他们协同你解决。而且你这个年纪也该学好了,不要整天胡闹,这次就算是关进拘留所,那也是你该得的惩罚,如果能给你长些教训也是好的。”
陈星汉在陈见拙这里向来是有求必应,是个缺爱缺到喊一句哥,就任劳任怨的提款机,第一次见到这个态度,不由地火大:“陈见拙,你他妈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有人撑腰我就拿不了你怎么样了?还整天想着我喊你哥,这么窝囊,凡事帮不上忙,你配吗?”
比这难听的话都听了无数回了,不应该有感觉才对,偏偏此刻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大概是发现其实有人喜欢着的,知道会有人在意,所以开始会觉得委屈,即使他一向厌恶对方,只想着要逃离。
见他不语,陈星汉嗓门也越发大了:“哥,我喊你哥,行了吧?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了,满意了吗?钱什么时候给我转过来,你总不见得真的乐意看到爸妈担心我,舍得你弟弟我真去蹲牢吧。”
这话里包含的不耐烦和鄙夷尖锐到不容忽视,纵然听得不是滋味,陈见拙终究心软:“星汉,我真的帮不了你,我没……”
没钱了。
话还没说完,手中的手机被裴子梏夺去,陈见拙听到他冷漠的声音响起:“稍后我的助理会帮你处理这件事情,以后别打电话过来了。”
不等陈星汉做出回答,裴子梏直接挂断了电话,随即像是安抚一般揉了揉有些没反应过来的陈见拙的脑袋,他低声道:“会处理好的,你别再管了。”
这是他的家务事,裴子梏有心帮忙解决,陈见拙却不愿意他插手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