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曾有人发现他们还在语音通话,重新加进来了两次,但宋明熠和阮均都十分默契地选择闭麦不说话,让对方以为他们忘了手机,然后又自己退了出去。
阮均断断续续和宋明熠聊着天,说到了自己最初入坑DOTA时候的一些趣事,说了他因为这个和妈妈吵架,后来还自己给人代练赚零花钱的事,细数了他之前报名参加过的一些小联赛,居然都拿了冠军……
他语气不快,条理清楚,宋明熠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听着,唇边的笑意柔和又惬意。
若是话题告一段落,那么两个人就谁也不说话,安静地捕捉着对方通过电流传来的呼吸,直到找着下一个话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明熠才问了一句:“手机还剩多少电?”
阮均看着右上角显示的20%,犹豫了一下:“还剩50%。”
宋明熠的手机刚刚就提示只剩10%了。
“那再过十分钟你就回去吧。”宋明熠说。
阮均应了,又问:“前辈,你不用去拜年吗?”
宋明熠语气轻松:“啊,我也跟家里人吵架了,他们拜年不带我。”
阮均“啊”了一声。
宋明熠陪他说了这么久的话,安慰了他这么久,可是他自己其实也需要安慰啊。
阮均想着,赶紧安慰人:“不带就不带,免得到处跑,还要喊人,可累了。那前辈,你为啥和家里人吵架啊。”
“也是对象的事儿。”宋明熠简单说。
“前辈……也被家里人催着找对象?”阮均小心翼翼的问,最后那两个字让他有些心慌,忍不住想,前辈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想着想着,脚下路都忘了走,就那么站在原地,觉得有点窒息。
“……算是吧。”宋明熠含糊说。
电话里一时沉默了一下。
“前辈……喜欢什么样的人呢?”阮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他的鞋子很干净,边缘的地方略微有点灰,阮均蹲下去擦了擦,却没擦干净。他顿时跟那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擦出来的小污渍杠上了,用手用力地擦拭着。
寒冬里,阮均的声音软乎又小心,轻轻撞进宋明熠心里。
他出生长大的家中无人在意,甚至还排斥他。这样热闹的节日,他能抓住的,竟然只有电话另一头,同样被家庭短暂排斥的阮均。
仿若一根无形的线,隔着千里,轻轻把阮均牵到了他的手里。
“我……”好一会儿,宋明熠才开口。
电话那头的人瞬间屏住呼吸,连擦鞋子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我喜欢……”你。
开着免提的手机忽然暗了下去,怎么按都毫无反应,宋明熠捂了捂额头,又是庆幸又是后悔。
庆幸的是还好手机及时关机,阻止他把那句话说出来,免得吓到阮均。后悔的是怎么就没有注意手机电量,这下阮均突然被自己挂掉电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多想?
“前辈?”听筒里忽然“叮”了一声,语音被挂断了。
阮均茫然地看了眼手机,只看到了群里“通话结束”的系统提示。
他就这么蹲在地上,捏着手里的手机,有些怅然若失,又有些迷茫。
差一点,他就等到答案了啊。
阮均蹲了一会儿,直到脚酸了才梦游一样地起身回家。刚刚电话里那个未能及时得到答案的问题让他抓心挠肝的好奇,怎么都安不下心,仿佛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回到家中之后,阮母还在儿子耳朵边上絮絮叨叨念叨着让他把钱要回来,赶紧上学,不要整天打游戏不务正业。
阮均虽然被念叨的心烦,却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尝试和阮母沟通:“妈,我从高中开始就想打职业,这是我的梦想,你能理解吗?我现在在的队伍、那些队员,都是我曾经特别佩服的前辈……”
阮母这时正擦着桌子,忙着填满招待客人的瓜果盘,一点儿也不想听阮均的话,只想儿子照自己说得来:“我不管你那些队员不队员的。打职业你能干几年?你好不容易考上这个法律系,以后出来当律师多好,别整那些没出息的东西。最好再找个你们学校的女生当女朋友,学历也高,家里条件应该好。去,过完年就给你老板说,把钱退给你,别打了。”
隔了几个小时,阮母一点也没有尝试理解儿子的意图,还是只顾着表达自己的想法。
阮均怒气有些上涨,按捺着还想再尝试一次:“妈,你先认真听我说,我……”
这次阮母直接打断他:“我听两三年了都,有什么好听的!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你!你就听我的,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警告你,你别跟你爸一样搞七搞八就是不搞正事!学他你就废了!”
阮均顿时觉得累极了:“为什么你就不能认真听一听我在说什么呢?你每次都只知道让别人按照你的想法来,对我爸也是,对我也是。我不想这样啊。爸爸就是因为你根本不听他在说什么,只知道自说自话才要和你分开的吧?”
阮母冷了脸,把手中东西往玻璃茶几上一砸:“大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啊?!”
阮均眼中露出失望,愤懑和不满交杂着,逼着他说出了措辞尖锐的话:“有。可是你不像个合格的妈。”
这话一出,阮均再次被阮母赶出了家门。
☆、第三十九章
宋明熠是大年初二的下午到的基地。
离开不过两天,他就从几乎快和他没关系的家里抽身而出,回了上海。
放好东西他就下了楼,打开自己的电脑开始看比赛录像,结果看到一半,就听见大门那边传来一阵动静,然后阮均走了过来。
四目相对时,两个人都很意外。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宋明熠问。
他给队员放了三天假,计划初四开始恢复训练,他自己事出有因,阮均为什么也这么快回来?
阮均把脖子上围巾拿下来,露出被冻红的鼻尖:“……跟我妈又吵了一架。”
宋明熠了然:“她又催你找女朋友?”
不止。还逼阮均把他攒的钱、那笔“赎身费”要回来。阮均拒绝了一次之后,阮母甚至还表达出了要自己亲自上门替他要的想法,吓的阮均捂好新基地的信息,一点儿没透露给阮母。
阮均没敢跟宋明熠说这些,只含糊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宋明熠的问题。
宋明熠起身揉了一把阮均带着点凉气的头发,一把拎起他的行李箱,一边上楼一边又问:“晚饭吃了吗?”
两人一前一后,一问一答,影子被楼梯里的光无限拉长。
放好行李箱下楼的时候,看着一整层空荡荡的二楼,宋明熠忽然叹气:“我们好像空巢老人。”他手臂指向整个二层,“你看,儿子们都不在。”
阮均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对着宋明熠开启录像:“前辈,你刚刚说什么?”
宋明熠站在两级台阶下回头看阮均,楼梯的灯光撒进他眼里,亮的有些过分。
抬头的这一眼,蓦地就让阮均想起几年前,记者提到“冠军金盾”时宋明熠望向镜头的眼神——盛满势在必得。
阮均莫名觉得这一刻有什么仿佛从心中破土了。
宋明熠对着镜头,又把刚刚说的话重说了一遍。等阮均录完,他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你没发到群里?”他还以为阮均录像是想发去群里。
阮均摇了摇头:“没有发。”他不想把刚刚的宋明熠分享给别人看。
两人下楼之后直奔厨房,阮均烧了水就从柜子里拿出两盒泡面:“前辈也没吃饭吗?”
宋明熠却找出来锅,接了水放到灶台上:“你拿泡面做什么?……吃了点饼干。”他没什么胃口,只在高铁上买了一袋饼干草草填了填肚子而已。
阮均见宋明熠挽起袖子,露出干净的手腕,有些惊讶:“前辈这是想自己做面条吗?”
宋明熠扭头正在拿筷子,随口回答:“恩,下面给你吃。”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下。
为不显得自己猥琐,宋明熠赶紧又加了一句:“刚好我也饿了,一起吃。”
……好像听起来更猥琐了。
宋明熠镇定地看了眼阮均,瞥见他微红的耳尖,心里一痒,又想起自己那个很久没有更新的相册了。
宋明熠忽然朝阮均走了一步,阮均还以为他要拿东西,连忙后退给他让开空间,结果就这样被宋明熠逼到了橱柜边,后腰抵上了冰凉的柜沿。
阮均诧异地看着宋明熠,心跳陡然加快,眼睁睁看着宋明熠抬手朝自己而来。
他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十分干净,即便是有伤疤的那只手指,指甲也十分好看。这样一双手,不论落在钢琴上、键盘上,还是自己的脑袋上,肯定都足够好看……
然后那双手略过阮均的头顶,翻了一下他头顶的柜子。
“嗯?没有面条。”宋明熠说着,温热的气息就在阮均头顶。接着,那双阮均看的目不转睛的手,忽然扶住了阮均的后腰。
阮均被揽着贴近宋明熠的胸膛,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
“这个柜子里有吗?”宋明熠说着,横在阮均背后的手轻轻一带,把阮均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