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又走出去到露台上，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外面黑漆漆的，从三十层高的楼上看下去，其实根本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但他还是睁大了眼睛往下看。电梯应该到了一楼了，他应该已经在往外走了。今天他有没有骑他那个看起来很幼稚的电瓶车？
柏溪子突然有点后悔，如果刚刚自己不那么做的话，说不定他能在这儿多留一会儿。
是吓到他了吧。
他的反应看起来真的很青涩，不像是演的，简直就是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伙子，倒显得自己像个老流氓了，看来钟婉婉给的信息也不见得都准确。
不过，柏溪子默默笑起来，原来玩弄别人真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难怪当年阮嘉韫总是用手让自己在他面前颤抖着射出来，却从来不让他碰他。
那些没来得及在阮嘉韫身上试过的事，说不定可以在他身上试试，反正自己也没几个月好活了，临死之前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最后的一点时光，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好在这个骗子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倒不至于下不去手。
从柏溪子那里逃回来后，程知懿连续几天晚上都没睡好，总是梦到柏溪子把手伸过来说：“程医师，我来帮你吧。”然后他就吓醒了。
是疯了吧，当时是怎么像中了蛊一样，居然没推开他，还脑子一抽提出要帮他……幸好柏溪子拒绝了，不然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了。程知懿懊恼地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神经都开始有些错乱了。
这件事像块大石头压在程知懿心上，让他工作也有些打不起精神来，好几件新来的案子都丢给杨锐了。这不，临到下班了，杨锐又抱了一大堆资料进来，两个人研究讨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见程知懿有些不在状态，杨锐便很有眼色地找了借口结束了话题，抱着资料又出去了。
“杨锐！”程知懿喊住已经走到门外的人。
“怎么？”杨锐又探进头来。
“你过来，我还有点事问你。”程知懿朝他挥挥手：“把门带上。”
“哦，”杨锐有些不明所以地带上门，抱着一种听八卦的心思凑上前来：“怎么了？有什么大案？”
“没有，就是一个小问题，”程知懿搓了搓手，神色有些犹豫地道：“你在学校的时候……”
“嗯？”杨锐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队长，等着下文。
“有没有……”程知懿又停顿了一下。
“有没有什么？”杨锐有些等不及了，催促道：“队长你倒是快点儿说啊！”
“就是，学校的男生之间，会不会……”程知懿脸上有些发烫，但还是做了个撸的动作：“互相……这样？！”
“这样？！”杨锐茫然地也跟着做了个右手上下晃的动作，然后恍然大悟道：“摇色子？！赌博！！！”
“不是！”程知懿被他晃得心里发毛。
“那是什么？”杨锐又撸了几下，问：“这是在搓什么？”
“你他妈猪脑子，”程知懿那点羞赧都被他气没了，心一横道：“就是问你，男生之间会不会互相帮忙打飞机！！”
“哦，那队长你直说不就完了吗！”杨锐嫌弃地看程知懿一眼：“在学校的时候会啊，闲得无聊嘛，又没几个女生，有的时候不光帮别人打，还比赛呢！比谁射得远，还比谁射得快、射得多！卧槽那个时候真是年轻啊，身体好，一晚上能比好几轮……”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程知懿扶额，杨锐的心怀坦荡让他有些汗颜：“你出去吧。”
“哦，就问完了？”杨锐很不解。
“问完了。”程知懿点头。
杨锐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队长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呃……这不是最近，那个……强奸案！对，强奸案，”程知懿急中生智：“我分析一下那个嫌疑人的作案动机。”
“哦。”杨锐了然地点点头，走到门外却又觉得不太对劲，受害人是女性啊，分析作案动机为什么问男生互相打飞机的事？
难道说，是因为嫌疑人在学校没有男生跟他打，所以就出去找个女生帮他打？想到这里，杨锐摇摇头，边往外走边自言自语道：“最近队长路子真是野……什么都敢想啊……”
说不定，明天也可以更。
感觉大家都很温柔，基本都不怎么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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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周日，对于程知懿来说，变成了一个特殊的日子，既让人恐慌，又有那么点期待。
虽然杨锐的话仿佛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但是想到要再面对柏溪子，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忐忑。为了避免再见面时的尴尬，他特地查阅资料，写了个针对社恐的详细的心理疗程计划表，又对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敢再上柏溪子家的门。
不过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困难，见面后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再提起上次的事儿。这回程知懿学乖了，他很理智地跟柏溪子保持一定的距离，避免两人之间再有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
柏溪子应该也感觉到了程知懿刻意在两人之间划出的那条线。但他什么也没说，也没再做出什么越线的举动。
程知懿暗暗松了一口气。
今天他给柏溪子安排的依然是户外脱敏练习。社交恐惧不会在一夜之间被克服，对于社恐患者来说，对抗回避反应以及适应社交情境需要大量反复的练习。考虑到上次去餐厅吃饭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程知懿觉得现在去太远的地方可能还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系统脱敏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只能小步渐进，从熟悉的地方开始练习或许更容易习惯一些。所以这次程知懿并没有选择开车出去，只是带着柏溪子下楼在小区里走了走。阳光有些刺眼，不过这样就显得柏溪子戴墨镜很自然了。
偶尔会在小区遇到几个人，柏溪子从最初的见到人就僵直，到后来终于能够在遇到陌生人的时候也继续保持走自己的路。程知懿也不忘适时地给予心理引导：“你看，其实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你。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很快的，没有人愿意为不相干的人停留。”
发现确实没有人留意自己，也没有人认出自己之后，柏溪子的表情看起来放松了一些，不像刚开始出来时那样仿佛一根绷紧得马上就要断掉的弦。
走几圈他们就回去休息一会儿，再出来走几圈。如此循环往复几次后，柏溪子走路的姿态也挺拔了一些，不再是最初那副战战兢兢瑟缩的模样了。
晚饭后，趁着夜色，程知懿领着柏溪子走得更远了一点，在小区大门附近逛了逛。
之后几天晚上，只要没有紧急任务，程知懿都会在下班后过来，主要是趁着晚上人少，带他出来在附近走走，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脱敏练习也需要持续性，中间如果隔得太久，很容易把刚习得的一点适应性又都弄丢了。
就这样，两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两个礼拜，到了第三个礼拜，柏溪子对于晚上出门已经不怎么抗拒了，焦虑程度也有明显的减轻。
这让程知懿很受鼓舞，虽然每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他都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但这至少说明脱敏疗法对他是有效的。而且他对室外开阔环境的接受程度似乎比对室内那种幽闭环境的接受程度要更好一些，下一步可以尝试着在白天去更远一些的地方走走了。
于是下一个周日，脱敏练习的地点定在了一条商业街。这个地方也是程知懿精心挑选的，并不在闹市区，人流量也不是非常大，但是建筑风格很有特色，各种购物的店也很多，是一条正在发展中的商业街。
停好车后，他们顺着步行道缓缓往前走。柏溪子戴着口罩和一顶鸭舌帽，惊弓之鸟一般走得十分小心翼翼。
每当有人跟他们面对面走过去，柏溪子的表情就很不自然。程知懿看得出来，他非常紧张，这里是他不熟悉的环境，适应需要更多的时间。
社恐患者在外面总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不停地去想我是不是做得不好？别人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老看我……当他想这些问题想多了，他就开始焦虑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程知懿出门前特意给柏溪子安排了任务，就是为了让他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开，这会儿便出声提醒道：“柏先生，我们今天的主要任务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柏溪子看了看从旁边路过的一对情侣，又迅速低下头：“买……买一件上衣。”
“对，不要去管周围的人在干什么，把注意力放在你要买的东西上，想想你喜欢什么风格的衣服，衬衣？夹克？还是风衣？白色？灰色？还是别的什么颜色？”
“程医师，”柏溪子舔了舔嘴唇，没有回答程知懿的问题，而是问他道：“我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表现还可以？”
“是的，你做得很好，也很努力。”虽然不明白柏溪子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程知懿还是赞许地点头道：“你的社交恐惧，是完全可以被克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