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老板不要紧张,我们跟裴家没有关系。”祁玉谦和有礼地说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藤墨还是那样笑盈盈的,但他已经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吧台后的伍十弦吃着冰淇淋,眼神冷冽地往这边远远看了一眼。
“这样啊,”祁玉也不多言,只是面色平静地拿出手机:“那需不需要我给您还在丰州的父亲打个电话,核实一下?”
藤墨脸上的笑意就消散了,他盯着祁玉的手机,语调冷下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祁玉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双手放回膝盖上:“藤老板,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跟您打听一些过去的事,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也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藤墨斟酌了片刻,终于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您还记得顾朵儿吗?”
顾朵儿……藤墨脸色一变,怎么可能不记得呢?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他失去了原本人人艳羡的工作,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忍气吞声背井离乡,变成了一个见不得光的情趣用品店的小老板,而他留在丰州的父母一度生活在被人监视的恐惧中。
即便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件事仿佛渐渐地被淡忘了,再没有人提起过。裴家也逐渐放松了对他们这些人的控制,可顾朵儿始终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多少个午夜梦回,那个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折磨着他的良知。但他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他很清楚,裴家太强大了,跟现在的裴家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以前他为了父母忍,后来他为了伍十弦忍。哪怕要他死后下地狱呢?只要他们都平安,他宁愿一辈子带着这种负罪感生活。
可是,今天出现的这两个人,撕开了他苦苦维持了十年的平静假象。终于要来了吗?他们跟顾朵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找到他?他们知道了些什么?还是说,他们其实是裴家的人?来试探他的?
虽然脑中已是惊涛骇浪,但藤墨面上却仍然只是平静地说道:“不记得了。我在豪生做大堂经理已经是十年前的事儿了。我年纪大了,以前的事儿都记不清了。”
“别人你不记得也就算了,顾朵儿你怎么可能不记得?就是因为她在你们酒店跳楼,你们酒店才关门的!”秦睿忍不下去了,这个人一直睁眼说瞎话,明摆着就是不配合。
祁玉拍了拍秦睿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又对藤墨说道:“藤老板,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他是顾朵儿曾经的男朋友。这些年来,因为这件事,他过得一直都不好,所以我们想知道当年在那间酒店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可疑,但是您看,我们都是公众人物,柏金所也不是什么皮包公司,我们亲自前来拜访,应该能表示出我们的诚意了。况且,我们只是问问情况,也不需要您做什么,这对您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吧?”
藤墨盯着祁玉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分辨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秦睿见藤墨半天不说话,知道他还是顾忌着裴家,干脆挑明了说道:“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无论是顾家想翻案,还是裴家想试探你,都一定不会派两个看起来这么可疑的人来,随便找个顾朵儿的七大姑八大姨来,不比我们两个看起来更有立场来问这个问题吗?再一个,我觉得裴家没有试探你的必要,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和手段,如果真的怀疑你,直接控制起来最好,试探来试探去的,没有必要。所以在这一点上,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们。”
藤墨端起面前服务生送过来的咖啡抿了一口,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那天晚上,大概凌晨一点多,顾朵儿到我们酒店开了一间房,然后……”
“等等,”祁玉突然打断他的话,古怪地看着他:“你是说,她自己在你们酒店开了一间房?”
“是的。”藤墨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祁玉急切地问道:“她是一个人走进来的吗?没有跟其他男人一起吗?”
藤墨摇头:“没有。”
“活着走进来的?自己走进来的?”
这句话就真的问得非常奇怪了,不是活着走进来,难道躺着被人抬进来吗?藤墨愈发奇怪地看着祁玉:“是的。”
“之后呢?”祁玉追问。
“之后她就拿着门卡去房间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她就坠楼了。”
我的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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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你只是……太温柔。”
祁玉神色凝重地思索了片刻,程知懿当年的那个房东是晚上十点多拍到的视频和照片,按照房东的说法,顾朵儿那时候就已经死了。可是藤墨却说顾朵儿在凌晨一点左右自己走进了酒店,如果他和房东都没有撒谎的话,那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不过,要是藤墨说的是真的,那么至少可以证明一点,顾朵儿确实不是程知懿杀的。难道她真的是自杀?那房东看到的又是怎么回事?
“这不对啊!”秦睿却已经开口提出疑问了:“如果全程只是顾朵儿一个人进房间,然后坠楼,那裴家为什么要掺和进来?这跟裴家有什么关系?”
“裴星远那天晚上也在酒店里,”祁玉也问道:“他在干什么?”
藤墨转动着手中的咖啡杯,他到底该怎么说,说多少呢?裴家当年全面封锁消息,知道裴星远当天在酒店里的人并不多,可眼前这两个人不仅清楚这一点,还知道背后是裴家在动手脚,那他们的目的肯定不仅仅只是了解一下情况这么简单,很大概率是想要为顾朵儿翻案。可为什么过了十几年了才来翻案?丰州那边出了什么事?是谁走漏了风声?为什么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裴家有没有被惊动呢?
“裴星远……”藤墨斟酌着开口:“是的,那天他在。”
祁玉冷静又理智:“顾朵儿,其实是来找他的吧?”
藤墨此刻心里正在天人交战,他必须要谨慎,因为现在他说的每一句话,将来都有可能变成呈堂证供,都有可能让他们眼下平静的生活彻底被打破,甚至让他在乎的人陷入危险的境地。
他希望顾朵儿翻案吗?他当然希望,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于心不安,抱罪怀瑕。普通人的命也是命啊,枉死的人不该讨回公道吗?罪犯难道不该绳之以法吗?但是为顾朵儿翻案会掀起多大的滔天巨浪啊,这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凶杀案,一旦他说出真相,就意味着站到了裴家的对立面,迎面而来的将会是铺天盖地的血雨腥风,这些根本不是他这样的平头小老百姓承受得起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吧台后的伍十弦正垂着头在专心致志地拉花,他穿白衬衣的样子特别性感,那一把乌黑的长发总让他想起手指插进去时锦缎一般光滑柔顺的触感。他不舍得这个人,不想让他担惊受怕,更不想让他沾染哪怕一星半点的风雨。
“抱歉,”藤墨转回头来,看着他们二人:“他们之间的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顾朵儿拿着房卡上了楼。”
“酒店当年的监控录像,还有吗?”秦睿问。
“警察局拿走了。”
“你看过吗?”
“我只看过大堂的那一段,就是我刚刚说过的。”
“酒店当年的资料为什么都没有了?”
“有人在酒店自杀,影响很不好,那之后酒店生意惨淡,人心涣散,消防检查也没有做到位,有一天晚上失火了,很多东西都烧没了。”藤墨平静地回答。
“就算有人在酒店跳楼,这么大一家四星酒店,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开不下去了吧?”
藤墨对答如流:“丰州是个小地方,这种事传得很快的,酒店本来就生意不好了,再加上遭了火灾,损失惨重,老板也心灰意冷,不想继续砸钱了。”
祁玉和秦睿又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明白,今天从这个人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了。
“好吧,藤先生,今天非常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待我们,”祁玉整了整衣服站起身来,向藤墨伸出手去:“突然登门造访,打扰您这么久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藤墨笑呵呵地握住祁玉的手:“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说着也跟秦睿握了一下。
祁玉拿起桌上的手机,“最后还有一件事麻烦您。”
“哦?什么?”
“希望您忘记这次会面,”祁玉正色道:“我们今天没有来过这里,您也从来没有见过我们。”
藤墨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我年纪大了,好多事都记不清楚了。”
祁玉谦和地微微一鞠躬:“告辞。”
上了出租车之后,秦睿看着祁玉摆弄手机上的录音软件,查看刚刚的录音文件,忍不住说道:“这小子太鸡贼了,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透露。”
“那也不一定。”祁玉低着头给录音文件命名。
“嗯?”秦睿来了兴致:“怎么说?”
“至少我们可以确认两点,”祁玉仔细地把录音文件保存好了,这才抬头道:“第一,顾朵儿应该不是程警官杀的,因为她是活着走进酒店的,程警官没有跟她一起出现在酒店;第二,你们在丰州出事,幕后黑手就是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