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材和教辅,上期末结束的时候他都带回家了,下学期新书也都在家里,宿舍根本没有留什么。
倒是有几本课外书,但也是他早就看完的,拿不拿回去也不重要,留在这里给室友看也可以……
余岑想着,想来想去,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可拿的了。
但他已经走到宿舍楼下了。
余岑看着近在咫尺的男生宿舍大门,无端烦躁。
来都来了,上去看看。
余岑叹口气,往大门走。
刚走出没两步,余光一瞥,发现大门旁的栅栏处,站着一个人。
余岑没太注意,径直走过去,过了几秒才猛然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
难怪他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严雅淇。
心里突兀地涌上一股莫名的滋味,余岑想,严雅淇来男生宿舍做什么?
除了来找关之涯,余岑想不到别的可能。
外面这么热,而且高三现在最后一节课还没下课。
让人家女孩子顶着大太阳,逃课出来找他,关之涯到底哪来那么大魅力??
余岑腹诽,心中烦躁更盛。
转回头来,余岑心脏骤停。
他们宿舍楼在一楼楼梯口安了一面全身镜,给学生整理仪容仪表用的。
现在镜子里,一个身形高瘦的男生正低头下楼梯。
即便隔着镜子的反射,余岑也能看出来他那满脸漫不经心的冷淡,这令人生气的配置,不是关之涯还是谁!
趁他还没看到自己,余岑往左一侧身,躲进了楼梯下面的缝隙里。
余岑心跳加速,等他在小缝隙里安顿下来之后,才后知后觉,我为什么要躲??
余岑心里顿时更加不爽了。
路又不是他关之涯家的,他光明正大地走他的路,撞破你们约会现场就该躲吗?
单身狗没人权吗?
越想气越不顺,余岑当即就想出去。
可是他现在已经躲在这里了,窝在这个狭小的缝隙里,身上的校服T恤沾着土。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现在出去,就是一个字,糗。
余岑只思考了0.1秒,就断绝了出去的念头。
他绝对不能让关之涯看到他这副样子,绝对。
轻微的脚步声在一旁响起,余岑侧头,看到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上面露着一小截脚踝。
宽大的校服裤子下,显得踝骨尤其伶仃。
余岑盯着那块突出的骨头看了两眼,内心无声唾弃,他为什么要买小一号的校服裤子??
“哈喽,你终于肯下来见我了。”
关之涯刚走出宿舍楼大门,余岑听到女孩子甜美的声音响起。
听声音,那俩人应该就站在他们宿舍门门口偏左一点的位置。
离得太近了!
如果这时候他出去,一定会惊动关之涯的。
余岑闭了闭眼,认命。
等关之涯走了,他再出去。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我还是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女孩子的声音落落大方,“我叫严雅淇,是高三生,比你大一级,我喜欢你有一段时间了……”
女孩深情的表白不知有没有作用,总之,关之涯一直沉默。
余岑木然地听着这一番衷肠,不禁替梁禹点蜡。
他终究是没可能了。
“听说你喜欢吃牛轧糖,我暑假还专门去学了做牛轧糖。我上次送给你那一盒,你有尝尝看吗?我也是刚学,可能做得不够好……”
听到这句,余岑快要昏昏欲睡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关之涯喜欢吃牛轧糖??
哈?
不是我性别歧视,余岑想,但是关之涯那张冰柜脸真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跟牛轧糖联系在一起。
越想越奇怪,余岑不自觉抖了抖,感觉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而且关之涯并没有出言反驳。
在严雅淇说完那句话后,余岑听到女孩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羞涩地笑了笑。
“我想,我们中午一起去吃个饭,可以吗?”
女孩子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和小心翼翼的询问。
“对不起。”
等了这么久,余岑终于听到关之涯开口了。
一开口,就带着冷漠和疏离。
人形制冷机,不愧是你。
“……啊,我,我就是……一起吃个饭也不行吗?”
女孩子似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干脆利落地就被拒绝了,呆了呆,才无措开口。
“对不起。”
关之涯又重复一遍。
余岑在心里啧了一声。
虽然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脸,但余岑仍能想象到,关之涯那张没有表情的冰块脸,多么扫兴。
渣男,你没有心。
“我有喜欢的人了。”
“啊……这样啊,那,那我先走了……”
略显仓皇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余岑从短暂的愣神中恢复过来,冷笑一声。
好会演,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您是什么深情人设。
突然,白色运动鞋出现在他视线内。
余岑立刻噤声,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运动鞋没有过多停留,三两步跨过这短短的一小段路。
余岑等看不见鞋和腿了,又特意多等了一两分钟,才从楼梯下面出来。
长长吐出一口气,余岑拍了拍自己校服T恤上的灰,但是他手上也沾了灰,越拍越脏,小范围的灰扩展成一大片。
余岑:“……”
叫你作死。
余岑叹气,不过很快又释然了,自嘲一笑,人都快死了,谁还在乎这点形象。
走到楼梯口,余岑下意识抬头往上看了看,寻思着,关学神那么强,应该已经爬到五楼了吧。
正想着,“余岑同学!”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声若洪钟,振聋发聩。
余岑眼前一黑。
别说五楼了,五十楼怕是都能听见。
回头看,宿管阿姨笑吟吟看着他,热情不减当年,“小同学,怎么这个时间回来宿舍啦?回来学习啦?”
余岑也笑,笑得很苦,“我回来看看同学的脚程能有多快。”
第7章
余岑怀着惴惴的一颗心,迈着沉重的脚步爬上了五楼。
他只希望关之涯脚程够快,听力够差,早早进了宿舍门,没能听到宿管阿姨大喇叭似的呼喊。
五楼都是他们这一级的学生在住,此时相当安静。
余岑看着空旷的走廊长叹一声,罢了!被发现了就被发现了,死都要死了,还在乎这点脸面吗?!
走到房间门口,余岑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距离他们宿舍不远的一扇房门突然被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
余岑听到动静转头,看到江帜满脸惊喜地跑过来。
“你果然回来了啊!”
余岑拿着钥匙的手一顿,愣了愣,果然?什么叫果然?
江帜已经跑到他身边,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啊?那天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呢?是中暑了吗?不严重吧?”
江帜是二班的班长,学习成绩也不错,摸底考试也在一班考场。
余岑还没想清楚果然是什么意思,有点懵,听到这一串,还没来得及回答,方才江帜探头的那个房间,房门又被打开了。
余岑下意识看过去,熟悉的白色运动鞋和长腿先一步出现,然后就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
关之涯把房门关上,一转身,恰好和余岑视线对上。
余岑顿感气血倒流,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是他吧?
是他吧!
是他跟江帜说的吧!!
他看见自己了吧!
他早就看见自己了吧!!
江帜在一旁,看余岑一直没有反应,还在追问:“你有没有事啊?是中暑吗?”
余岑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一片平静,点点头,随口应了句:“中暑,没事。”
江帜闻言,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哎,那天的确是太热了,不过你也真的太瘦了,一定要多吃点啊,身体是学习的资本……”
江帜说了什么,余岑根本没听进去。
他现在满脑子全部都是,偷听,被关之涯发现了,的羞耻感。
事实证明,他在乎,他在乎死了!!
江帜说着,眼神一错,看到自己拍的地方,抬起手,“呀”了一声,“你衣服上怎么这么多灰啊,上哪弄的啊?”
“……”
余岑眼前又是一黑。
就你有嘴,叭叭叭的。
关之涯这时恰好走到他们身边,眼神不轻不重地落在余岑身上。
余岑觉得自己衣服上那一块灰,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他不知道关之涯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在下楼的时候就从镜子里看见他了,还是他躲在楼梯下面的时候发出声音惊动关之涯了,还是宿管阿姨那一嗓子……
心里烦,余岑抬眼,看向关之涯,用他自认最不善的眼神表达不耐,意思是:你看什么看。
关之涯脸上的表情纹丝未动,只是视线偏了偏。
察觉到他在看哪里,余岑心里点了炮仗一样炸了个翻天,面上却没有发作。
其实这事他还有点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