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于心 (橙汁也是只只)

　　江渊澈暗暗告诉自己。
　　这一晚沈知行的睡眠格外安稳，他像是置身于太阳照射的最温暖舒适的那一片地区，浑身上下都很暖和，沈知行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会冒着乳白色的雾气。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自己手机的闹铃声吵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大脑需要时间启动、缓冲，双眼需要对焦，等待的时间里，想象当中的刺眼阳光并没有照在自己的脸上，他只觉得自己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高大而宽厚的身躯。
　　“醒了？”江渊澈若无其事地坐在身边的椅子上，轻车熟路地取了一根棉签沾了水，在沈知行的嘴唇上轻轻涂抹着，浸湿。沈知行睁着眼，默默注视着眼前这个不切实际的人。
　　明明应该在片场拍戏的人，此刻就坐在自己面前，沈知行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犹豫了两三秒，抬手握住了江渊澈的手腕，是热乎乎的，还能隐约感觉到脉搏的跳动。
　　男人的轻笑声打破了这沉静的画面，“才刚刚见面，就这么怕我走？”江渊澈轻笑着说，一边停下手中的动作，乖乖地让沈知行握着，眼里洋溢着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沈知行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在做梦，匆匆松开了江渊澈的手，有些局促不安地挪开了视线，“江哥……”开口的刹那，沈知行才知道自己的嗓子现在哑得吓人，鼻塞让他有些呼吸困难，沈知行咳嗽了两声清嗓子，接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看你。”江渊澈一脸理所当然。
　　江渊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知行的表情，微微抿起嘴唇，眼神不住地往四周飘忽不定，这是他感到为难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的表情。于是心下了然，让这份尴尬没有持续很久，他紧接着补充，“如果那天晚上我不跟你聊那么久，你也不会感冒。”
　　言外之意是他要对沈知行的身体负责任。
　　“是我抵抗力太差……”沈知行摇了摇头，虽然嘴上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可表情肉眼可见变得黯淡，想继续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江渊澈没发现沈知行情绪的变化，自顾自拿出他的保温杯，里面装了昨晚他在酒店煮好的姜汤，“喝点姜汤，好得快。”
　　沈知行点点头，江渊澈便扶着沈知行坐起来，用两个枕头垫在沈知行后背，往沈知行的小兔子保温杯里倒了一些姜汤，沈知行安安静静地看着江渊澈一系列的动作，先是看到热气腾腾的姜汤，接着看到江渊澈的保温杯——
　　上面也有小兔子图案。
　　在江渊澈的注视下，沈知行乖乖喝了半杯姜汤，“江……”
　　“怎么样，好喝吗？还冷吗？有没有感觉身上暖和了一点？”江渊澈连环四问，打断了沈知行的话茬。
　　“好喝，”沈知行犹豫着点了点头，“不冷了……”
　　“江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
　　“那你……”
　　那你守了我一夜？
　　意识到这个问题过于暧昧，沈知行及时打住，绕开了这个话题，“江哥，”这一声江哥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
　　“嗯？”江渊澈莞尔一笑，眼里满是好奇，等待着沈知行继续说下去。
　　“江哥，我不是因为你才生病的，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是我自己抵抗力太差了，过两天就好了，你还有工作要忙……不用在这陪我。”
　　“你赶我走？”
　　“我没有赶你走，我只是不想你因为别的事，耽误工作……”
　　别的事。
　　江渊澈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边这三个字。
　　这句话站在沈知行的角度，出发点是好的，他不希望江渊澈因为自己耽误工作。
　　而站在江渊澈的角度，就完全变了意思，像是在否定江渊澈的所有行为，从昨天晚上接到电话开始，煮姜汤，买机票回来，守一整夜，这些事用一个词概括：多管闲事。
　　江渊澈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有些冒火。人在气头上的时候，就会翻出其他陈年旧事。他不由得联想到了昨天晚上沈知行无意识的主动，或许真被自己猜中了，昨天晚上，如果来的人不是江渊澈，而是别人，可能沈知行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早知道这样，江渊澈就不该做贼心虚地等被窝暖和了又逃出来，而是应该直接搂着人儿睡一晚，先斩后奏，他就不信了，第二天沈知行还会对自己这么生疏。
　　“我请假了。”
　　“喔、嗯……”
　　沈知行看到江渊澈面有愠色，慢慢闭了口。
　　而在江渊澈的眼里看来，沈知行满脸都是不情愿。
　　“你希望我留下来陪你吗？”沉默良久，江渊澈突然问道。
　　“我……”沈知行一时语塞，感性上，他几乎在心里立刻有了肯定的回答，他希望，可理性上，却不允许自己做出那么自私的事情。
　　“我不是小孩子啦，还需要大人陪。”沈知行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他知道江渊澈不开心了，所以想哄他开心，可现在江渊澈的脸色更难看了。
　　“沈知行，我是不想你有什么心理压力才说‘是我让你感冒了我要负责任’这样的话，如果我的表达让你误会了，那我重新表述一遍，我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留下来陪你的理由。”
　　“其实所有的问题只要你再往下一点点就能问到重点，我就会把我的心都掏出来给你看，可为什么你总是就差那么一点点，被你巧妙绕开了换到下一个话题，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江渊澈深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先去外面待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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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VIP病房不似普通病房那般几位病患挤在一间不足十几平米的病房内摩肩擦踵，过道上也成了病房。不同于普通病房外面的走廊里医患来来往往，VIP病房外空荡荡的长廊上偶尔会有一两个陪护人员走进走出的身影。
　　江渊澈坐在房间外面外的长椅上，虽然心情非常不美丽，但还算有忧患意识，没了宋杰在身边事事操心，江渊澈刚落座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口罩戴好。他的黑色棉服口袋里就装了好几个口罩，这是出门必备的物品。
　　他压低了帽檐，像一个被主人丢弃了的阿拉斯加，尽管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江渊澈此时此刻的心情就是两个字，后悔。
　　非常后悔。
　　他在决定来外面待一会儿之前，根本没有想过沈知行如果不追出来，接下来该怎么办。
　　所以现在怎么办？
　　江渊澈双手交叉在一起，垫在后脑勺下面，整个人有些虚脱地靠在椅背，觉得自己蠢到家了。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双眼放空地盯着墙壁看，脑海里闪现的，全是方才出门之前沈知行委屈的神情，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挣扎。
　　他记得沈知行温柔地对自己笑，眼里只有自己的样子。他也记得沈知行沉在角色中无法自拔，娟秀的眼里蓄满了泪水的样子。他知道那是演技，但他隐隐感觉到，沈知行以前过得不开心。那时江渊澈就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不能让他难过，流泪。
　　由于画面太过于深刻，以至于江渊澈一想到就感觉心脏隐隐地发烫。明明心里再清楚不过沈知行不善于表达，还一股脑的把心里话说出来，要沈知行做选择。他的本意并不是想让沈知行这么为难，他更不想看到沈知行不开心。
　　纯粹是因为喜欢他的那颗心再也藏不住了，江渊澈也不想再藏了。他曾经有无数次想要用行动去证明给沈知行看，但是怕他被自己吓到。
　　那样一个温柔的人，江渊澈根本不舍得对他来硬的。
　　可万一沈知行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自己才……
　　想到这，江渊澈打了个激灵从座位上站起来，即便是这样的话，那也要在今天，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让沈知行知道。
　　成年人解决问题的方式是坐下心平气和地沟通，而不是耍小脾气。
　　要是沈知行真的不喜欢自己的话……
　　那他就再想想别的办法。
　　江渊澈忽然觉得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已经走到了门口，抬起手正准备敲门，突然想到自己忘了一件事——
　　下一秒，江渊澈把帽子和口罩摘了，放进上衣口袋里，接着完全凭感觉用手指整理了一下发型。
　　表白的时候，要善用脸。
　　江渊澈局促不安地整理了衣服，紧张的模样仿佛是在相亲。做完这些，江渊澈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抬起右手准备敲门，在即将触碰到门板的那一秒，门自己开了。
　　江渊澈猛地呼吸一窒，整个人有些发怔，目光沉沉地看着沈知行有些苍白的脸，穿着宽大的睡衣，更重要的一点是，沈知行扶着门板的手背上有点点血红。
　　沈知行的脸颊原本泛着病态的白，但直到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再次重新出现两团红晕。走出来之前沈知行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要勇敢地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不能再让江渊澈猜自己的心……
　　可与江渊澈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沈知行依旧忘了该怎么说话。男人的鼻梁十分高挺，鼻尖微微翘起，很有混血的气质。下巴上长出了短硬的细密青色胡渣，俨然是一副成熟男人帅气又让人心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