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相信你?”
“照相馆,全家福。”
“你身手从哪练的?”梁桢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孔珧摇摇头没答话,反而看向了靠在墙角的邓千阳。梁桢瞬间明白了他们来的目的,和自己一样:“他是我们的人,别打什么主意。”
孔珧不再收敛自己的锋芒,分明是同样的装扮,但是眉宇之间多了几分英气。他似笑非笑问道:“我能打什么主意?我们是统一战线,不是吗?再说,如果我不帮忙,你怎么把人救出去?还是说,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准备抛弃他了?”
梁桢嘟囔一句:“你和你小舅子真像……”孔珧没听清,蹲下身去查看邓千阳的状况,然后皱了皱眉。梁桢妥协,他的确不能一个人行动,而孔珧76号的证件可能是最好的离开之路。“你有什么办法?”
“从现在开始,他是金条贩子王大牛,你是我的手下,听我的命令行事。过来,你背着他。”孔珧招招手。
梁桢产生了某种怀疑——军统非要两天内冒那么大的风险救人,就是为了抢在共产党前面,因为共党的人有更好的营救条件。金条贩子的名义带走,内部线人改改文件,这件事就像石子入水,小水花之后立刻恢复平静。
那共产党呢,不是说无产主义者吗,还贪钱?又或者,他们贪的不是钱,而是人才,所以才会计划周密救人,并非上来就逼问经纬坐标。
梁桢把邓千阳背在背上,顺利出去,但是接下来就麻烦了,这人到底是跟谁走。梁桢想要寻找机会甩下孔珧,可是以一敌二有些冒险,而且邓千阳需要治疗。他还没想完,突然感觉到一阵急风,躲闪不及被孔珧用枪顶住了后腰:“跟我走,去车上。”
“不可能。”
“小段先生,你和他们有区别吗?”孔珧问了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模糊不清,但是梁桢听懂了,之后走到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后门处,拉开了车门。
在那一瞬间他愣住了,因为前排坐着的是卢九,他叔叔的司机,也是跟了五年的最亲密的心腹——卢九是共产党?梁桢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一瞬间的冰冷,卢九是共党,那他叔叔知不知道。
孔珧也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是段士渊身边的人来接应,下意识问道:“马润粼呢?”
“他媳妇突然病重,去医院了。”卢九望了一眼梁桢,没有多说话,他心里也在揣测事情的经过。所有人坐了进来,汽车发动,卢九通过后视镜瞥了几眼梁桢,还有顶着梁桢的那把枪,在距离码头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先把我们家小少爷放了吧?”
孔珧顿了一下,点点头,车停下了,梁桢一句话也不说下了车。他方才从卢九的话里听出了另外的意思,仿佛有什么事情不让他知道。车开走了,但是梁桢没有回家,他朝着码头的方向奔跑,他心里乱糟糟的,耳边呼啸过的风,让这乱糟糟的杂音无限放大。
果不其然,在码头等待的,是段士渊。
这一身的热血算是彻底凉透了,梁桢远远看着段士渊安排邓千阳上船,他看着段士渊和孔珧交流,握手。这意味着,他的叔叔,他这辈子唯一喜欢的男人,站在他的对立面。这意味着,段士渊已经陷入了泥潭,和他一样,在将断未断的桥梁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跌入滚滚江河,再无生机。
梁桢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他听见了汽车发动的声音,猛然站起来,迈开腿快速奔跑,他不顾一切想要逃离,可是还能逃到哪去呢,又或者他在逃避什么呢?最终都要面对现实,他和段士渊,在这天晚上互相撕掉了伪装。
2.伪装
火镰知道今晚军统派了“江浪”前去营救的时候,段士渊已经出发去码头了——他有自己的码头,也有关系不会被盘查,是最合适的任务人选。可是江浪是段士渊的亲侄子,彼此隐瞒着身份。
又可是,消息得到的太晚,已经来不及阻止了。火镰一直在默念,孔珧有办法让他们不见面的,可是谁成想,到底还是见到了。孔珧和段士渊一同回来的,段士渊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也同样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焦急,请求他们将梁桢的情况告诉他。
火镰只能把能说的都说了,最后说道:“无论是什么原因,站在什么立场,我们都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你别太难为孩子,他也是善良的。”也许说开了,对以后的任务反而有帮助。
卢九送段士渊回家的时候瞥了好几眼后座上阴晴不定的老板,段士渊反倒问他怎么看。卢九支支吾吾半天,憋出来一句:“他……不像是新手。先生,小少爷怕是根本没去读大学。要不我找人打听打听去?”
“别惊动旁人了。”车停到了公寓门口,段士渊下车,摸出钥匙想要开门,却发现门根本没锁,好像是谁刻意给他留的。他知道,梁桢看到了码头的那一幕。
客厅里没有开灯,梁桢坐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看着段士渊踏着月光进门。段士渊也看着他,两人对视僵持半晌,段士渊方才说道:“咱们去楼上,别吵着刘妈。”梁桢没等他走近,先一步起身上楼,一直低头,不知道是在担心责骂还是生气被隐瞒。
进了书房关了门,段士渊看着眼前的少年,抬手想打他,但是他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梁桢。最后他抬起的手重重地落在了自己身上,没用对力气砸到了胯骨,疼得倒吸凉气。梁桢想要过来扶他,被段士渊呵住:“站好了!没让你动!”
梁桢便真的不动了,看着段士渊坐到沙发上。
“什么时候的事?”
“我不能说。”
“我是你叔叔,我把你养大的,我的孩子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我都没有权利知道?”段士渊被气着了,“或者说你忌惮咱们的阵营不同,担心我出卖你?我把你养大的,我会对你不好?”
梁桢嘟囔一声:“您也知道阵营啊……”
“说什么呢!”
梁桢抿抿嘴唇,在某些方面他是无条件信任段士渊的:“1937年,去北平的火车上,我睡过头一路到哈尔滨才醒,下车之后遇上了日本兵抓人,军统的人救了我,然后就这样了。”他说完,怕段士渊担心,赶忙补上一句:“我这些年没受过伤没挨过打,我也没……”他想说他没杀过人,但没有勇气说谎。
段士渊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沙发上,捂着自己的眼睛。父亲临终前把这个孩子交给自己的时候,叮嘱过,三千命不好,不能让他受苦。可是段士渊一个没看住,梁桢就已经闯入了龙潭虎穴,每一次出门都有可能回不来——例如这次,如果不是孔珧出现,梁桢怎么可能闯得出来。
他后悔,为什么三千上大学四年他没有去过一次北平,又后悔,为什么当年没能亲自去送三千。“是我错了,”段士渊缓缓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离开上海的。”
“这不是错的,报国没有错。”
“报国有很多种方式,你没必要去给他们卖命。”
“你是在劝我退出,还是想要策反?”梁桢摇摇头,“我见过伪满洲民不聊生的景象,我见过兄弟抱着遗憾死在我身边,所以我不会退却。我宁愿为了那些百姓战死,我也不会做懦夫。”
段士渊不理解他,越想越急:“你就这么不惜命!你就不想想,如果你出事了,我怎么办!我怎么面对我爹,还有你父母你爷爷!”
梁桢也是着急,上前一步:“为什么你总要觉得我是一个孩子,是你的负担?是你的责任?我是个成年人,选择什么路是我自己决定的,外面战火连天,我为什么非要做蜜罐里的少爷?你呢,你加入共产党他们,不也是不惜命?”
段士渊没想到梁桢敢跟他呛,一瞬间愣住了,缓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是你叔叔,我自然要对你负责……”
“可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不希望和你是这种关系!”梁桢的嘴快过脑子一步,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瞬间顿住。段士渊的眼神里充满了忧愁和伤感,仿佛是遭人背叛,可是梁桢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反正都撕破脸了,反正他会离开这个家,或干脆离开上海,“你知道我十七岁那年为什么要去北方吗?”
段士渊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下意识摇头。
“因为我发现……”梁桢顿了一下。
“你别说!”
“我喜欢你。”
这两句话几乎是同时说出口的,段士渊没有拦住,也向梁桢宣告了他早就察觉出来小孩的心思,他知道这句喜欢不是叔侄那么简单。梁桢说完,反而没有之前那么坦荡了,他不曾期待回复,但是真的说出口,还是抱着一丝丝的侥幸,也许呢,也许段士渊也有同样的心思。
可是段士渊就算有,也不会回应。他眼里的惆怅多了几分,低声道:“三千,不行的。”
“我预料到了,没什么,”少年人苦笑着,手在身侧抓紧了衣服,“我每次出任务都会当成最后一次。这次更是……我出发之前一直在想,有什么遗憾的,现在没有了。我也没有牵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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