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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梁 (楚山晓)


  路芦认真地给他鞠了一躬:“总之,我真的太谢谢你了,我该走了。”
  “你现在能去哪?”梁桢走到别墅的侧门,用钥匙打开,“来坐会儿吧,等到晚上我用巡捕的证件送你出城。”
  路芦是个很老实的客人,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梁桢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让刘妈多炒两个菜。刘妈也热情招呼着,笑着去了厨房。过了片刻,路芦问道:“能去趟洗手间吗?”
  “二楼左拐。”
  路芦从二楼走下来的时候碰到段士渊回家,后者用审视的眼光从上到下扫过他。路芦有些不自在,快步走下楼梯,抓了自己的公文包,说道:“那个,要不我还是先走吧……”
  “叔叔,这位是我的一个老同学,做地产经纪的,叫路芦,他遇上了一些麻烦,我打算一会儿送他出城,”梁桢拉着路芦的胳膊,赶忙向段士渊解释,“这就是我叔叔,段士渊。”
  “段二爷,久仰。”路芦弯着腰去握手,段士渊虚虚握了两下,然后松开。
  “三千,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个同学?”
  梁桢嘟囔一声:“我上中学的时候,你也没怎么管我啊。”
  “你小子,”段士渊戳他肩膀,“行,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走吧。”
  一个星期之后,段士渊刚刚从商会回到公司,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喝杯咖啡,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卢九想要拦却被人撞进来,迎面走来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女人,手里拎着一张纸。
  段士渊示意卢九稍安勿躁,沉声问道:“你们是谁,有什么事情找我?”
  “我是租界工部局工务处执行科的副科长,”领头的男人将写满英文单词还盖了个章的纸张递给段士渊,“您之前抵押投资的风帆贸易公司亏本,银行委托我们强制冻结您名下纺织公司的资产。”
  段士渊一头雾水,问道:“什么投资?风帆?”
  “是的,我是银行的经理,”一个女人也说话了,还给他看证件,“这家公司生意失败,股票一路下滑。您让代理人办理抵押投资的时候,我们曾经两次打电话确认过,是您亲口说一定要把钱投进来。抵押物包括您的一间纺织公司和君临别院的别墅。”
  段士渊是彻底懵了,今天是他第一次听说什么风帆贸易:“不,不对,这件事不是我经手的,我也没接到任何电话。你等等。”他说完拿起电话听筒拨给纺织公司的经理——段家靠纺织起家,刚刚接了新合同,做生意就要赌,段士渊投入了几乎所有流动资金。
  如果真的要查封,等同于段士渊瞬间丢掉所有。
  三声铃响时候对方接通,却说,曾经有人自称是段士渊的全权代理人,带着完整的文书、证件来公司跟他谈了抵押的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
  段士渊把电话放下的时候手都在颤抖,他的喉结上下移动,半晌才问道:“你们能告诉我,是谁去办理的业务吗?”
  “我们银行办理大额业务的时候会进行照片存档,”银行经理将一张合影拿给段士渊,指了指左边的男子,“就是他。”
  是路芦,梁桢的旧同学路芦,也只能是他——可以接触到公司文件和公章的人很多,但是能拿到君临别院别墅房契的,只有进过别墅的人。段士渊记得那天回家的时候,路芦正从二楼下来。
  执行科的男人看段士渊半天没说话,敲了敲桌子:“段先生,工部局的命令您如果不配合的话,我们会向法院申请强制的执行令。不管您是遇人不淑也好,被骗了也好,我们必须跟着手里的文件走。请您谅解。”
  “我知道了,是我的疏忽,我会报案,也不会为难你们的,”毕竟段二爷还得在公共租界混,他不能得罪工部局的人,“具体的流程你跟纺织公司的经理谈吧。”
  执行科的人终于露出了笑脸。其实他也怕这位日本人面前的红人不配合,闹僵了对谁也不好。他甚至心里清楚,段士渊是被人摆了一道,而工部局上层有人有意借此机会重新洗牌。但以北城商会的势力,绝对有可能翻盘,他该客套还是得客套:“多谢段二爷的理解,您的房产我们不会乱动,等着您尽早收回来。”
  梁桢出外勤回来,身上还带着犯罪现场的血腥味——一家仆人说是被鬼附身了,杀了家主两口子,但是梁桢知道,这是长期被压迫被奴役之后的爆发。最后仆人被带回来等着审讯,梁桢去洗了洗身上的异味。
  他神清气爽从休息室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段士渊带着银行经理来报案,他察觉到叔叔表情不对劲,应该是件大事。但是他想上前问的时候,被马润粼扯住了胳膊:“小段,别冲动。”
  “抱歉,马哥。”
  一个小时之后梁桢还是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他也是这个案子的证人,因为他认识路芦。在总探长办公室里,梁桢沉默着听完,头深深低垂着,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特别特别错误的事情,几乎无地自容。
  他是一个入行五年的军统特工,为什么还会看错人?或许,是路芦勾起了他单纯少年时代的回忆,又或许,他也是欠缺和人沟通的能力。他从小到大就没有朋友,只有亲人、同事和领导充当朋友的角色,没有主动结实任何朋友。
  路芦算是第一个,但也会是最后一个了。
  “我……我轻信了他……”梁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他眼眶发红,“对不起,叔叔,对不起……”
  段士渊坐在椅子上,抓过他的手腕揉了揉,有任何责罚的话现在也说不出口了。他一直都知道,三千是个内心很脆弱的孩子,他经历过被抛弃,从小性格孤僻不爱言谈,什么事情都喜欢锁在心里。
  “小段啊小段,”张一平摇摇头,“你这个旧同学,根本不在一中的花名册里,他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你的。你以后可得擦亮眼睛——”
  他还没说完就被段士渊打断了,语气冷了几分:“张探长,这是个例,恰巧让我家小孩遇上了罢了。有人故意要搞垮我,躲是躲不过的。”他的声音沉稳且带着疏远的距离感,和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小老板完全不一样,反倒让张一平愣了一下。
  梁桢更难受了,都是他的错,让叔叔丢掉了几乎全部的资产,还有老房子。他感觉自己在发抖,牙关打颤。段士渊也感觉到了,直接握住了他的手,包裹住他的手指,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其实梁桢不怕流落街头,不怕吃不饱穿不暖,他也曾经是个没衣服穿的小孩。他怕段士渊生气,怕段士渊不要他,就像消失十二年的梁铠。
  工部局的动作很快,下午就封了君临别院的别墅,刘妈着急忙慌把她能想到的值钱的东西都抱出来了,段士渊看见她抱着钱箱站在门口的时候还有些感动。他给了刘妈身上仅有的几百块整钱,让她先回乡下待一阵,是过几天就能回来。
  几天,段士渊也不知道,那个叫路芦的人像是摸不着的影子,也许早就离开了上海。那就只能等那家公司清盘,或者跟工部局扯皮,重新买回别墅。可是工部局咬住北城商会这么大块肥肉,不会轻易放手。
  晚上段士渊带梁桢来到西区一个小弄堂的深处,周围住满了干苦力活的男女老少,有一个小孩看到穿西装的人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梁桢闻到了苦涩的药味,闻到了河鱼的腥气,还有发霉的臭味。
  “叔叔……”他今天没敢跟段士渊说话,倒是段士渊一直在安慰他。
  段士渊带他上了阁楼,打开年久失修的木门,扬起一阵灰尘:“三千,进来吧。”梁桢走进去,这里有些熟悉,但是他不太记得了。段士渊将手中的箱子放到桌上,试着拉了拉台灯,没有反应:“我其实想带你去河岸公寓租房的,但是为了剩下的几家公司能正常运转,那些工人有饭吃,我只能……三千,委屈你了。”
  “叔叔,是我的错,”梁桢被灰尘眯了眼睛,抬手一揉,反倒让段士渊误会成了他想哭,下一秒就被段士渊抱在了怀里,于是顺势说了,“是我引狼入室,我信错了人。”
  “没事,我这些年吃过很多亏,都是小事。”
  “不是小事,这是你的心血——”
  段士渊打断他,严肃地唤了他的本名:“梁桢,听我的,什么都不要做,让我来处理。”梁桢抽抽鼻子,点点头,段士渊抱着他揉揉后背才把他放开,问道:“还记得这儿吗?”梁桢摇摇头。段士渊问:“你记得,几岁来我家的?”
  “六岁,我爷爷去世,父亲带母亲去外地治病,我就住在你家里,”梁桢忽然顿住,“我记得了,我爷爷去世后,父亲卖了房子给母亲治病,我们一家就住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母亲病情加重,他说香港有医生,就要去香港……”
  然后梁桢就被放在了段士渊家里,三年后梁桢母亲去世,梁铠回来待了小半年,换了好多工作,最后说要去南洋经商,就彻底抛下了他九岁的孩子,再也没有出现。
  “别难过了,小三千,笑一个给叔叔看看,”段士渊扯着他的嘴角让他笑,“这几天我把纺织厂卖了还债,我还有成衣厂、货运码头,门路那么多,钱总会赚回来的。你呢,就老老实实上班,别管外面的风言风语,出了什么事叔叔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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