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照君 (予之乐锦)

　　女老师好像对画架的晃动习以为常，一笔接一笔地继续怼，力度之大，笔触之多，画几笔就要再蘸点颜料，再在颜料盘上微搅一下。
　　付源怀着门外汉的憧憬和求知欲，和一群N大设计系的学生、几名凑热闹的游客一起认认真真地看着老师做范画。
　　“……哇。”付源小声地感叹，生怕自己打扰到这种美好宁静的氛围，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
　　老师画得很快，动作干净利落，画过的地方几乎就没有再覆盖什么，很快整张画面就已经被铺满，进入了收尾阶段。
　　付源本来以为老师会一直把手里那支大号画笔用下去，结果老师把大笔在水桶里使劲涮了涮，又在水桶里挑了一只小一点的笔。
　　女老师保持着在付源心中大力的形象，大力涮笔的时候水桶发出不堪受力的“空空”敲击声，最后甩笔上的水的时候，水便开始不受控制地飞溅。
　　原本站在水桶边的几个同学无言往一旁缩了缩，对迸溅到自己裤子上的水保持了极为温和的态度，连声惊呼都没有。
　　在老师左边的付源还替他们担心了一下，结果看他们跟没事人似的，默默发现自己大惊小怪了，人家早已习惯了这种操作。
　　笔落到画面上像是小泥鳅，灵活得很，左一笔右一笔，不知不觉就已经增添了不少细节上去。
　　画面焕然一新。
　　最后老师微微后仰看了眼画面，又稍稍改动了山与溪水交接地方的颜色层次。
　　范画的确很快就结束了，女老师也的确没有讲什么，丢下一句“自己再看看”之后便伸了个懒腰离开座位到一旁去了。大家纷纷凑近，该拍照的拍照。
　　付源站的地方靠前，他接过宋清许的手机，用了十二分严谨的态度对着还贴在画板上略湿的画拍了好几张，才恋恋不舍地挤出来。
　　“这个老师画得好好看啊！你们画画都是这样吗？”
　　宋清许把手机塞回口袋，揉了揉他的后颈把人圈进自己怀里：“这个老师走的是狂野风，不过我当初统考集训，色彩老师经常让我们画画的时候野一点。”
　　付源在他怀里露出了一个头，真心实意地赞美道：“反正我一个外行人看是真的好看。”
　　“这个老师画得的确好。”宋清许也很喜欢这个老师画画的风格，大笔触，色感强。
　　看完范画后早上便是自由活动，在行程表上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事实却是不过一个小时，大家就又是自由身了。
　　付源被宋清许带着走了一段，提议去热门景点打卡，“听说那里水超清，好多游客会在小瀑布下面等着灌水。”
　　“正好我带了杯子，把里面水喝完我们也去灌。”
　　付源在宋清许身后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衣角，在汀步上走得心惊胆战。
　　每个石头之间距离都很大，付源总觉得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一脚踏空摔到溪水里去。虽然水很清澈，但是冬天的水也很冰。
　　他暂时还没有要进行冰水浴的想法。
　　宋清许的后背被戳了戳，他捉住付源的手，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前面是跨度很大的两块石头，还长的一点也不规则，这多一块那少一块的。
　　付源看着遍生寒意，眼看宋清许已经跨了过去，他还是在原来落脚的那块石头上磨磨蹭蹭地不敢迈下一步。
　　宋清许伸长手再次去牵他：“我拽着你，一下子就过来了。”
　　付源苦得脸简直要皱成一团，可怜巴巴地朝着他望。
　　宋清许被他看得心软，耐心地轻声哄他跃过来。
　　“我一定会抱住你的，放心好不好？我还能接不住我的男朋友吗？”
　　好说歹说才劝动了他，宋清许使劲一拉，便把付源拽到了自己立着的这块大石头上。
　　游客们各自走的路线不同，倒也不用担心冲撞，更有甚者换上了拖鞋，直接“啪嗒啪嗒”地在水里自由横行。
　　…………他们羡慕不来。
　　后来付源说什么都不敢再走了，宋清许从包里取出水杯，便单枪匹马地往小瀑布下面去。
　　付源抱着背包眼巴巴地目送着他，心惊胆战地僵在石头上朝宋清许的方向瞅，活像一座望夫石。
　　剩下的路其实不远，宋清许拿着水杯几下便跃到了小瀑布下面，努力又往上攀了几块大石头，试图接到更干净一点的水。
　　其实接到水又能有什么用呢，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想着那句“来都来了”，这么经典的玩法怎么能不体验一下。
　　宋清许伸长手接着，努力把衣服往上拽了拽，但还是喷了一身的溪水，虽清澈，但凉。
　　他有点狼狈地跳回来，付源拿着纸巾给他抹了把脸，又把他身上简单擦了擦。
　　水杯重新放回背包里背上，宋清许牵着付源再一个个石头地跳回去。
　　这一幕看上去有一点点滑稽，付源跳着跳着便笑了：“我们这样看起来好像有点傻哎。”
　　宋清许捏了捏他的鼻子，假假地凶他：“说谁傻呢？嗯？”
　　付源被他捏着鼻子，笑声闷闷的：“哈哈哈哈都傻！”
　　

　　第二十七章：良宵苦短

　　远处夜色朦胧，近街上被各家灯火照得亮如白昼。
　　“喂？你们俩到了吗？快点儿，大家差不多都要到齐了！”
　　熊北柯的大嗓门经过电话减弱还是震得人耳膜生疼，付源抬头看了眼KTV的招牌，对身边的人道：“就是这里。”
　　“到楼下了，哪个包间？”
　　宋清许举着手机和熊北柯通着电话，和付源一起站在门口等电梯。
　　一推开包间的门，直冲面门的巨大声浪一下子把他们滞在原地。宋清许缓了片刻才迈步进去，付源跟在他身后心有余悸地反身关好门。
　　“刚开始就这么劲爆？”
　　包间不小，来得人也不少，一个班的同学来了大半，台上站了好几个，其他人挤挤攘攘地坐在沙发上。
　　熊北柯直接坐在小桌上，扭头向他们招手：“那可不，咱年轻人不得来点带劲儿的？”
　　宋清许笑着和几个还算熟的同学简单打过了招呼，带着付源在沙发上坐下。
　　已经有十几首歌加入了歌单待唱，宋清许不欲去凑这个热闹。
　　付源坐在他身边，悄咪咪地环顾了一圈，和宋清许咬耳朵：“我看见了蓝发金发银发………还有绿发？”
　　大灯被关掉了，只留几盏小灯还在挣扎着发出微光，主要还是转来转去的变幻的舞台灯光在不知疲倦地闪着。
　　看得不是太清楚，付源有点不敢确定。
　　“嗯，她挑染了橄榄绿。”宋清许忍不住笑起来，“很惊讶吗？”
　　付源点点头，的确如此，“那你为什么不也挑染一撮？”
　　“妈妈不会同意的。”宋清许表示自己是个乖孩子，“宋清诺刚高考完那会儿想烫个头发都被驳回了，更何况是染发。”
　　“我妈说还是上学的人，烫发显得社会。”
　　付源被戳中了他莫名其妙的笑点，把漂亮的小鹿眼睛笑眯成了月弯儿：“哈哈哈哈哈社会！你妈妈好严哦，怪不得我一见你们兄妹俩就感觉是乖宝宝类型的人。”
　　“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宋清许先是和他一块笑着点头，后来突然打断了他的笑：“不对。”
　　“昂？哪里不对？”付源好不容易停住笑，有点迷茫地问。
　　宋清许欺身又靠近他一些，一字一顿地道：“是妈妈。”
　　是妈妈？对啊，不就是妈妈吗？
　　付源疑惑地反复想着这有什么不对，半晌想通了什么，脸上蓦地漫上红晕。
　　是妈妈，而不仅仅是你的妈妈。
　　“干嘛突然说这个啊……”付源有些不好意思，闹了个大红脸，威慑力为负地瞪他一眼。
　　宋清许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慢悠悠地道：“难道我的男朋友不想让我光明正大地给我爸妈介绍你吗？”
　　付源沉默片刻，轻声应道：“想的。”
　　“不要早早想那么多。”宋清许没有让他立即保证什么，说话间把他又往自己怀里温柔地拉了拉：“我家宝宝开心最重要。”
　　借着迷离灯光的掩护，付源悄悄把头搁在他肩膀上，整个人都靠在宋清许怀中。
　　他当然也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开开心心的。
　　两人的姿态略显亲密，在闹哄哄的房间里显得独成一隅。
　　没过多久，宋清许就留意到有几个女生眼睛老往自己这边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宋清许权当没看见，依旧舒舒服服地把手搭在付源腰上，间或和他闲说几句。
　　有人唱的还挺不错，也有人唱的菜得不行，还坚持要再来几曲祸害大家的耳朵，被熊北柯不客气地从台上给撵了下来。
　　宋清许置身事外，瞧着他们打打闹闹，待在这一方稍微清净一点的天地。
　　桌上放了好几扎啤酒，还有不少玻璃杯，几瓶鸡尾酒估计是给女生们准备的，散落的零食铺了满桌都是。
　　两人依偎在一起根本不想再挪动，连伸手拿点吃食也不愿。
　　熊北柯作为班长，和团支书一起把气氛营造得挺热烈，大家脸上的笑一直都没有落下去过。一首首歌唱过去，不少人便歇了歇自己的激情，坐在沙发上喝酒嗑瓜子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