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稽少爷!糜稽少爷!糜稽少爷您躲哪里去了,快出来,夫人给您带了玩具,您别躲了!”
他扑在电脑面前一心打着游戏,YY开着,耳机里面一片喧嚣。他熟练的按着快捷键调整着鼠标,屏幕里面的帅气侠士身手敏捷,几次之后,他才从游戏背景音乐,YY里“五毒拉一个千蝶!黄叽风车原地起!对!压上这波!”一大堆的嘈杂声音中辨认出手机的铃声。不耐烦的拉下耳机,一手依然按在键盘上,另一手接了电话夹在肩膀上又摸索向鼠标:“喂谁啊,别烦我在——”
“顾允是吗,麻烦来市立医院一趟,您的父母车祸抢救无效死亡,请过来确认下遗体。”
世界空茫无音。
所有的深藏不露的记忆在顷时间爆发,岩浆流了出来,从他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里流淌了出来最后淌满全身,他快要烧成灰烬了。大脑嗡鸣着,脑浆被一根棍子反复的搅动。
好烦。我是谁。
我是谁。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吵死了吵死了别再说话了别再说话了。
“……糜稽?”
☆、第三章
黑发的小孩紧紧的皱着眉窝在软绵的床上,他像是在做噩梦,小小的脸皱巴巴的挤成一团。基裘坐在床边,被宽大帽檐遮挡住一半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她伸出手摸向小孩的额头,女人的手指纤长,鲜红的指甲油衬的她指节白皙,那双手缓缓的移到小孩的脖颈上,以一种无比放松的姿态轻掐在孩子幼嫩脆弱的脖子上。她的眼神闪烁似惊涛骇浪,但最后终于依然归于平静。女人收拢指间,红色的指甲几乎要将晕睡过去的小孩脖颈刺出血液。
一直毫无动静的孩子全身抽搐了一下。
基裘受惊了一般飞快的将手收了回去。她低着头盯着那孩子,那孩子的眼睫微微的动了动。
“……糜稽?”
孩子睁开眼。黑色的眸子涣散成无机质的模样。他像是愣了好久才将视线聚焦然后转移到基裘身上。他眨眨眼,仿佛迷茫了片刻,然后喊:“妈妈。”
“醒了就起来,一直昏睡状态下对揍敌客家族来说就是一个麻烦哟。”基裘的语速非常的快,快的像是在扼制某种不得了的冲动,“糜稽马上就要四岁了,记住一直给爸爸和哥哥添麻烦的孩子是非常讨厌的。这次糜稽晕睡过去是因为哥哥带你去玩了对不对?哥哥可是非常忙的哦,一直要训练训练训练任务任务任务,照顾糜稽的这种事情千万不能让哥哥去做的。虽然妈妈也不想对糜稽干扰太多,爸爸的意思呢也是让糜稽自由发展就可以的。但是糜稽记住一定要做个不吵不闹的乖孩子哦。”她站起来牵起了裙摆,“妈妈走了哦,想要什么东西找芦音就可以了。”
基裘的动作快的像一阵风。小孩子看着女人的洋服裙摆咻的从门边飘走,头痛欲裂的在脑海里画了个问号。大脑里被塞得满满的都是黏黏糊糊的一大团一大团,他努力想寻找出自己的记忆,但是什么都翻不出来。所有的事情都黏糊在一起,他分辨不出其中的任何东西,这大概就是弹幕密集度已经到晃瞎狗眼的程度了吧。小孩撑着胳膊肘想坐起来,全身却酸痛的无法动弹。他缓慢的举起手放在眼前——那是属于幼童的手,小小的肉嘟嘟的模样。他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觉得本该如此。
“糜稽少爷。”穿着黑色燕尾服的棕黑色卷发的女佣走进来,对着躺着的孩子行了个礼,“老爷吩咐,您若醒了,一定得起来喝药。”
混沌的大脑里一个名字闪烁而过。
“芦、芦音?”
女佣点点头。走过去轻柔的将小孩扶起来,靠在枕头上。糜稽全身软绵绵的,他半歪着头看着芦音端起一碗闻着就奇怪的黑糊糊的液体,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来。芦音是自他出生后一直负责照顾他的女佣,糜稽在一瞬间突如其然的知晓如何抗拒她。芦音用勺子舀着药送到糜稽嘴边,小孩扭过头,张开嘴正准备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都憋到了眼眶处欲掉不掉,可是这一刹那,糜稽感觉到无比的不自在。
这么大的人了还因为不想吃药哭出来?基友知道的一定可以笑出八块腹肌了吧?!
……可是,自己不是只有三岁吗?
几乎是一瞬的僵持后,芦音正准备硬着头皮应对少爷的嚎啕大哭,却看见那个小鬼泪眼汪汪的扭回了头,别别扭扭的开口:“把药给我,我自己喝!”
“可是少爷——”
“啰嗦,我说什么你没听见吗!”
手酸痛的厉害,捧着药碗都颤巍巍的感觉要泼出来。芦音紧张的看着他,生怕自家少爷一个手抖将药洒一床。小孩认真无比的抱着碗抵在腹部,像只小狗崽似的将头埋进碗里舔吸。药果然苦的要命,他皱着眉觉得自己的味觉都要死掉了。但与此同时,不协和的感觉在心底越来越强烈。
半晌糜稽抬起头,炫耀似的一亮碗底:“我喝光了!”
“是,是的,少爷超厉害的。”芦音送了口气般的将碗接过去,给小孩擦了擦嘴角,“接下来少爷要做些什么呢?”
“身体好累,想要睡觉。”
“好的少爷,芦音不会吵你了。请少爷安心的睡吧。”
“可是……爸爸不会骂吗?”
芦音愣了愣。“不会的,老爷说,少爷以后可以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了。负重以及其他一些事情也可以不用做了。”
糜稽伸手去拉被子,芦音慌忙将小孩抱进被子里。小孩躺着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只露出黑色毛茸茸的发顶。他的手抓着被角,芦音将东西收拾好后正准备退出去,突然听见糜稽从被子里传出来的闷闷的声音:“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吗?”
“……是的,糜稽少爷被允许,什么都不做也是可以的。”
“我知道了,芦音,你回去吧。”
“是的,少爷。”
他被一种巨大而空茫的惶恐包围。而下一瞬间他明白了这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协和感是什么。他本不应该是个孩子,也对这种环境没有任何的熟悉感。但是他却理所当然的融合进了这里。他记得他应该记得的事情,比如说知道那个洋装女子是妈妈,知道黑色燕尾服女子是女佣芦音——尽管这些认知都像是包裹在迷雾里,他却清楚应该对她们说什么话,于是他理所当然的去做了。
但是他不理解这个世界,甚至对这个他存在的家族没有清晰的概念。脑海中清楚的不过是,在这里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无数的好奇和一个个贴起来的标签。这是一个孩童的想法,只有从自我角度认知到的他人。但他本身是不应该具有这种狭窄的认知的,他尽管宅的畏惧社会和陌生人但是依然是个认知正常的少年人。
缩在被子里的糜稽盯着自己肉嘟嘟的小手看。困倦如同潮水一般的汹涌而来。
如果是基友肯定没有这种烦恼的。因为基友从来都坚定的明白自己应该是怎样的存在,所以不会被干扰吧。
可是现在,我是谁呢。
这里又是哪里呢。
意识像一片轻盈的羽毛,无声的落了下来。
在地下室的石质训练场。
伊尔迷猛然向左闪去的瞬间,席巴的手就劈了下来。石质的墙被击出一个大坑,席巴猛然回头,黑发男孩毫无表情的面容骤然出现在身后,攻击下来的那刻,席巴伸手握住那孩子的手腕反身一带将伊尔迷狠狠的甩在墙上。墙被击出裂缝陷下去,砖石扑咻的带着石灰往下掉。伊尔迷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闪身掠过席巴周侧,速度快的连残影都没有,席巴站在原地。顷刻之后,狠戾的拳从天而落降上席巴面门,席巴身子微微向后一倒,手肘与此同时顶向冲过来的男孩子腹部,另只手敏捷的抓住对方手腕反手一扭,清脆的骨骼错裂声响起。伊尔迷提腿接着踢向自己父亲的反作用力向后挣开退到十余米开外。他脱臼的手毫无力气的垂在身侧,而面容上却一点疼痛的痕迹都没有。男孩子轻咳一声,拭去嘴角的血迹,微伏着身子,下一刻就可以伸出锐利的爪子挠向对面强大到不止一倍的男人身上。
他的父亲却收起了战意。
男孩淡漠的看了席巴一眼,直立起身子,左手握住脱臼的右手的关节处一压,轻微的骨骼碰撞声后,他反复几次抬了抬右手,毫不在意的对上席巴的视线。
“伊尔迷,你的格斗技巧距离一年前一点进步都没有。”席巴开口,“速度倒是快了很多,但是不够快,你的破绽太多。我如果是你的敌人的话,你早就已经死了。没能杀死敌人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
黑发男孩子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黑色无机质的眸底不知在酝酿什么。
“原地不动进行‘发’可以维持多久了?”
“三小时,爸爸。”
“一边进行躲避球一边维持‘发’呢?”
“四十二分钟。”
“不错。伊尔迷,你现在的问题就在这里。”席巴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就算是战斗的时候,那双漆黑无底的眼睛里也什么都映不出来。天生的杀手,席巴想。于是他开口了,“你习得念太早了,从七岁开始独自执行任务的时候你就已经会念了。这让你练习的偏向无限的依赖念。你执行任务的时候从来不会单纯的使用格斗手法,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