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洲心事 (清水涮火锅)

　　付昊宇今天晚上应酬去了没在酒吧，付爷其实是真给白澈安排了保安的，他哥平时是不可能被骚扰的。偏偏今晚的人是海天市的冯大公子，在酒吧工作的人没人不知道冯大公子，于是不敢得罪这位祖宗的保安们间歇性装聋作哑。
　　在藏龙卧虎的海天市，在冯家面前，白家就算没有垮掉的产业也只够得上个冯家的零头。白澈都得叫一声冯少的人，季凯风当然明白对方的来头。
　　冯大公子用个好听点儿的词，就是不羁得很，经常三天两头上娱乐头条，不是被拍到又换了新女友就是搂着个小鲜肉进了别墅。不过他爹不管他，冯家的产业有大半都是娱乐产业，冯大公子对他们家产业真是身先士卒做出了贡献。
　　对于这冯轩，白澈其实真没怎么放心上。冯大公子也就图个新鲜，只要他这段时间避一避，冯轩就能把他忘到脑后去，不停换其他目标。至于手机里多出的冯轩这个联系人，他不怎么热情回消息，冯少聊着觉得没意思，自然而然就淡了。
　　他哥是这么想的，季凯风可就不会那么容易过了，他哥这一世怎么更加招蜜蜂了！如果不是他哥非要给他报个什么国标舞，就不会认识叶云飞，要不是他哥非要凑钱给他上学……就不会来酒吧弹琴，也就不会让冯轩占便宜了！
　　都怪他哥！季凯风这逻辑越绕越生气。
　　一路上季凯风都别别扭扭，回到家连白娜娜问他数学题都被季凯风没好气地打发了，换来他哥敲了敲脑袋：“是你这样当哥哥的么？”
　　季凯风秒怂，乖乖去给白娜娜辅导作业。
　　不过他还是没忘记跟他哥说两个神秘男人的事，他哥听了揉揉他的头：“这段时间在学校保护好妹妹，上学放学我都会来接你们，记住了一定等我来了才走。”
　　季凯风撇撇嘴：“哥，他们是冲你去的，应该小心的人是你。”
　　白澈嗯了一声：“我会的。”但其实白澈心里有个猜测，这可能跟债主有关，一个月后就是还款期限，他早就着手在摸对方的底，现在对方也探了手过来。
　　两年多前他父亲出事后的一个月里，白澈回国处理了所有事情，其他债主拿回了大部分钱也就看在两个可怜小孩和可怜母亲的份上都签了债务免除，唯独这一个债主没有松口。
　　白澈换个角度其实能理解，这个债主做外贸的，受了金融危机很大的冲击，很可能需要这笔钱挺过这艰难的一两年，毕竟这钱确确实实是他爸欠下的。
　　但也有可能是被他和付昊宇踢出局的鹏飞老板，在季凯风看不到的厨房角落，他哥又去抽起了烟。
　　不得不说付昊宇人脉遍布了海天市所有的交通网络，找车牌这种事，付爷对于什么请黑客去交通局偷车主信息这种方式嗤之以鼻。付爷招呼了一声他的出租车司机兄弟们，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那辆别克车主的身份就找到了。
　　跟白澈一开始猜的差不多，这个车型在国内很少见，大概率会是债主，因为债主公司的其中一个业务就是做这类车的进口。既然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比起被债主拿刀堵在家门口，白澈更愿意主动去协商。
　　季凯风大概也没想过上一世跟律师打了无数交道的白澈，这一世会去找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的法律援助，更没想到碰到的援助律师竟然是郭律师的徒弟。
　　不是，郭律师他老人家在国外还能在国内有个徒弟？！
　　小李律师见面寒暄道：“我还是实习生的时候郭律就是我的带教律师，后来师父去国外定居了，不过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他跟我提到过您呢。”
　　他哥笑问：“是提到他喜欢我朋友的厨艺吗？”
　　小李律师嘿嘿了一声：“他说要是需要业务的时候可以抱您大腿。”
　　“……”季凯风算是相信他们真是师徒了。
　　聊了一会儿白澈就开门见山跟小李律师重新审阅了一遍当年签的所有合同，包括白娜娜继承的那一部分资产，以及他大伯所签署的承诺，还有债主那边的要求。那时有太多更迫切的事情需要白澈安置，特别是妹妹和母亲，也没有钱去找律师，一直为了生计疲于奔命。现在才能重新坐下来整合所有的协议和小李律师商量最好的解决办法。
　　小李律师已经是如今律所的合伙人，碰巧这次来为社区送温暖的时候，送温暖的对象就是白澈。小李律师离开他们家之前信誓旦旦表示他一定会尽全力解决问题。
　　“不忘初心，这是我老师离开律所的时候送我的话。”
　　那您知道您师父在洋国不忘初心地敲小孩子律师费还蹭吃蹭喝吗？季凯风不禁腹诽道，不过看在他打钱给他哥的份儿上，郭律在他心里的形象还是勉强维持了下去。
　　小李律师至少比他师父靠谱多了，饭也不蹭，还帮他们要回了一部分遗产，不过都是要拿去填债的。季凯风只是有点遗憾不能看到白澈大伯迫于无奈打钱的臭脸表情。
　　有了一部分钱，白澈将债主约了出来，他哥本来没带他出来，可是他哥前脚踏进咖啡厅，季凯风刚尾随着进去就被他哥转身逮住了。
　　“……”他哥对于他这种小尾巴行为已经习以为常，指着角落一张桌子让他自己坐去那儿等他。季凯风听话地从书包里掏出复习资料，乖乖坐在指定角落一边学习，一边偷瞄他哥那边的情况。
　　债主跟季凯风脑补的凶神恶煞的样子完全不符，其实就是很普通的一位中年大叔，还有些谢顶，看来是个操劳的命。
　　他哥，小李律师，还有债主大叔谈着谈着，大叔突然扯了一大把纸巾哭了起来。
　　“……”季凯风第一见到这么弱势的债主。
　　等大叔情绪稳定了一点儿，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债主突然激动地用双手握住了他哥的手，季凯风炸起了毛，不过他忍住了，他不想给他哥找麻烦。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季凯风写完了三张练习卷，他哥那边终于散了场。
　　白澈跟小李律师道别之后又买了两杯拿铁才走到他的桌子坐下。
　　“哥，解决了吗？”
　　“嗯。”他哥给他讲了债主大叔的情况，季凯风一直很喜欢他哥的教育方式，开明，理解，会分享。大叔确实很不容易，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公司里还养着没忍心开除的员工。
　　“我把他介绍给叶小萱的哥哥了，他做外贸的，叶云飞也许能用的上他，不行的话也可以给他搭些关系。”
　　这大叔是个善良的人，遵守着延期协议过了两年才试探着来接触白澈，并且也没对白澈做出什么伤害的举动。
　　天色逐渐晚了下去，咖啡馆亮起了橙色的灯光，季凯风看着他哥握着拿铁杯子放松地后靠在软座上，此刻他哥应该是最放松的时候。
　　咖啡馆外是形色匆匆的行人，生活虽然忙碌疲惫，一点温暖的灯光都能安抚疲倦的灵魂。


第三十一章 人生路上的朋友啊
　　第二天清晨季凯风很反常的没有抱着他哥睡，而是自己偷偷起了床，正当他扯了纸巾回客厅想销毁证据的时候，他哥已经起了，裹了床单准备扔去洗。
　　“……”
　　恰恰夏初的天亮得早，季凯风羞红了的脸无处躲藏。
　　他哥揉了揉他乱蓬蓬的头，含笑看了眼他：“小风长大了。”
　　大概白澈觉得崽子大了需要自己的空间了，清了债手上资金宽裕一些之后，没过多久就咬牙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搬家的时候季凯风站在老旧小院的大铁门前，有点恍惚。
　　可能这里所有的穷苦人们都想搬离这里，唯独他季凯风舍不得。上一世他们在这里整整住了五年，住满了季凯风大半的少年时光，都是他哥拖着他和妹妹相依为命的点滴回忆。
　　院子里的胖野猫，收发室的老大爷，卖菜的老婆婆……他忽然有种即将远离烟火气息，奔向未知未来的无助和迷茫感。
　　身后响起了卡车发动的声音，他肩膀被有力地搂住了。季凯风回头，他哥温柔地招呼了他一声：“走了小风。”
　　季凯风从车上最后望了一眼老旧小楼，再向上望了一眼他哥经常抽烟的阳台角落，最后收回了视线落在他哥身上，仿佛又确认了一遍他哥还在他身边。
　　白澈对妹妹的宠爱简直溢于言表，给白娜娜布置的房间宛如一间公主房。可是刚上了初中的白娜娜现在除了追剧，发展成了追星，在墙上贴满了她偶像，偶像们的照片。
　　然后季凯风被拎去了他自己的房间，晚上再也蹭不了他哥的床。
　　人生大概真的像是一盒巧克力，除了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滋味外，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在偷偷给你凑着好几份的欢喜，才让你先苦了这么久。
　　压在白澈身上的两份重担都落下了板子，白母的健康状况稳定了下来，虽然身体还需要静养，但至少能够回家了。
　　季凯风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是小算盘开心得哗啦啦响，白母可以住他的房间，这样他又可以跟他哥一起睡了。然而他哥把客厅隔了一个空间出来给他自己睡，季凯风要想爬他哥的床，都被他哥半夜拎着后颈丢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