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完两首歌，他感到深深的挫败感。
这已非比赛，没人给他打分，他却比淘汰还要失落。
结束演唱苗嘉楌回到后台，他没有去休息室，而是到没有人的走廊深深呼吸。
他的一半演出经验来自驻唱的餐厅，另一半则来自博东的比赛。两者从演出环境到团队运营都足够专业，所以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状况。
肯定是主办方的问题。苗嘉楌如此想着调节心情。
他刚走回休息室，忽然从舞台处传来一阵尖叫。听到这声音，正在卸妆的几位歌手开口闲聊起来。
“萧岩登台了吧？”
“留到现在的观众不就为了他吗？”
“是呀，这种掺水演唱会总得要有个一线大咖撑场面吧。咦你们听听，他也是假唱吧？”
“他当然假唱啦，下周他不是还有演唱会吗，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三流场子上开嗓？抽时间来出场就已经给足主办方面子了。”
“有名气就了不起吗？哼，至少大家都是对口型，我心里平衡一点。否则他轻轻松松对口型拿的钱比我辛辛苦苦真唱还多，我肯定气得睡不着！那个谁，苗嘉楌是吧？下次你也别真唱了，嗓子是我们革命的本钱，别浪费在这里。”
苗嘉楌没有回答他，他甚至没怎么听他们之间的对话。不远处热烈的欢呼声始终此起彼伏，有几次还盖过了音响发出的音乐。苗嘉楌的双脚自动迈开，停到舞台后方的一个角落。他看到刚才眼神麻木的观众们此刻全都从座位上站起，一边摆手一边高声呼喊着“萧岩我爱你”。
后来的两个晚会也与之相似，演出嘉宾里九成是二三线，一线歌手的数量不超过三位。大多数人好像早已习惯这样的走场，敷衍地匆匆来匆匆去。也有个别歌手选择真唱，苗嘉楌就是其中之一。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这种水分十足的晚会主办方多数是用来掩盖某些见不得光的目的，所以运作十分混乱糟糕，含金量极低。另一方面，唱片公司必须履行合同中给艺人提供工作的义务，公司最好的演出资源必然只提供给最一线的艺人，而旗下那些没有工作的鸡肋艺人或新人们往往就会被安排到这样的通告。有供有求，屡见不鲜。
那时苗嘉楌还不懂得这些游戏规则，他察觉到主办方确实有问题，但看到一线歌手们出场台下人的反应时，他又瞬间明白过来——不论主办是谁，不论演出场所质量如何，有些人只要一上台，舞台就变成他的独立演唱会。
而这样的人就是苗嘉楌的目标。
完成三个晚会，苗嘉楌回到陆泽义的公寓。他在书房里抱了一整天的吉他，如果不是陆泽义晚上来电话，他都没发现自己一天没进食。
最近陆泽义有重要的考试，他们联络没那么勤快，不过只要一来电话目的往往就是查岗。
“把你的晚饭拍下来给我看看。”
苗嘉楌结结巴巴地回：“我……我刚吃好，忘记拍了！”
“真的？”
“真的！”
陆泽义安静了一会儿：“那你吃了什么？”
“我……自己做的煲仔饭，有叉烧香肠和卤蛋，特别好吃。”
陆泽义沉下声：“下次记得拍个照传给我。”
“嗯，我会记得，”肚子空空的苗嘉楌突然有点伤感，他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陆泽义。”
“嗯？”
苗嘉楌鼻子发酸：“你说我怎么那么惨，初恋异地恋同性恋都撞到一起了，像我这么衰的这世界上能有几个？”
陆泽义轻轻地叹气：“至少有两个吧。”
第24章
午夜时分，一辆银灰色的宾利从本市某家高级俱乐部的停车库驶出。驾驶座上泡面卷发型的男人眉目间看似轻佻，但又能从他的昂贵考究的着装推断他的身价不菲。并且，经过一晚上的玩乐，他的身上依然整齐得像是准备出门的上班族。
所以大概他还有一些洁癖吧。
近来谈成了一个搁置许久的大项目的他心情很不错，即便如此他依然没在今晚的私人派对上过度放松。和几个交情良好的伙伴小酌后，他就离开了那里。
把车稳稳停到车库，他的手机刚好响起来。看到来电人的名字，他很愉快地接通了电话。
来电话的是他的堂弟陆泽义，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
“今天我和李小姐一起去了图书馆，照片已经发送到你的手机。”
“OK，我收到了，”陆晟翻看手机，随口问，“你们玩得开心吗？”
“还好。”陆泽义简单地回答。
陆晟不怀好意地笑起：“不问问你的宠物狗好不好？”
陆泽义没说话。
陆晟的语气里满是恶作剧一般的嘲讽：“你想不想知道他最近的三个工作内容？我可以告诉你。”
陆泽义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他只是个新人，有演出就不错了……只是我希望，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他的潜力。”
他的反应听似风轻云淡，陆晟却很能肯定即使他人在海外，但对于苗嘉楌的情况依然是了如指掌。
这家伙在装蒜罢了。
“不想知道就算了，”陆晟耸肩，“挂了，拜拜。”
“再见。”
摁上红色的挂断键，陆晟走下车，离开车库。
陆晟年长陆泽义六岁，陆泽义因为家庭原因几乎是在他的家里长大。陆泽义比一般的小孩要沉默早熟，从小到大从不但没有提过任性无理的要求，还要服从陆晟的各种安排。陆泽义第一次向陆晟开口，是为了苗嘉楌——他向来乖巧懂事的小堂弟说自己发现了一个有潜力的新人，希望得到陆晟的帮助。陆晟本能地认为其中有猫腻，陆泽义倒也不否认，只是陆晟无法确认陆泽义是站在玩玩的金主立场还是认真恋爱。
直到决赛，直到现在。
短短的时间里陆泽义的方式已经从与自己谈条件转变为不露痕迹地暗中操作，他的成长恰好证明他的态度。
看来是陷得很深很深。
陆晟踏进自家的别墅，看到宋予儒歪着头靠在沙发上熟睡。他身上的白色T恤和陆晟离开时一样，脚踝上的锁链也和陆晟离开时的一样。
陷得很深很深。
不管陆泽义再次强调苗嘉楌的潜力，目前为止陆晟除了认可他的声音有辨析度与独特的唱功之外，其他方面还真的没怎么看出来。而且苗嘉楌在完成那三个坑人的工作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旁敲侧击询问艺人管理部的总监叶继秋，对方也说好几天没他的消息。
“今天陶墨林是不是回公司？”
曾经培养出许多成功艺人如今是部门总监叶继秋脾气温和行事细致，虽然身材高大威猛但依然被许多带过的艺人喊作“叶麻麻”。
“是的，陶墨林最近的工作越来越多，公司要给他安排助理。”
“他几点过来？”
“下午三点。”
“好的，我下午三点和唱片部刚好有个会，”陆晟微笑，“把苗嘉楌也叫来吧。”
“苗嘉楌？”叶继秋不太理解，因为之前陆晟和他说苗嘉楌先放一放不用安排通告，后来又向他要了几个质量最差的工作。真不明白那个新人到底是哪里得罪到了陆总，“约几点？”
“三点。”
“三点？”叶继秋不太理解，又重复了一遍，“三点？”
“对。”
可是三点你不是要开会吗？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叶继秋也只能答应。
对苗嘉楌没有偏见那是骗人的，陆晟也知道的行为很没品。心里很清楚原因，故意为难苗嘉楌不仅仅因为他不支持他与陆泽义之间的感情。
叶继秋走出办公室之后，陆晟打开电脑的一个窗口，观察里面人物的一举一动。
脚踝上铐着链条的宋予儒只是坐着沙发上看书而已，但就是这样单一的行为陆晟足足看了十分钟。
苗嘉楌在约定的时间来到陆晟的办公室，却被秘书告知陆晟去开会了不在。苗嘉楌满脸问号地下楼来到艺人管理部，询问通知他的叶继秋是不是搞错了时间。
“陆总确实找你，”叶继秋心有愧疚，但又不能直说，“要不你在我的办公室等他吧，我刚好有个会要开。”
“行啊。”
说完叶继秋就离开了。
叶继秋的办公室比陆晟的小一半，墙上桌上到处都是不同明星的海报或是照片，比较凌乱，也比较温馨。
坐下没多久，有人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
“对不起，实在抱歉，路上堵车晚到了五分钟……咦？”
苗嘉楌眼睛一亮，那是几周没见的陶墨林：“好久不见！”
“是啊！”上一秒还满脸焦虑的陶墨林瞬间露出笑容，“你也是来开会的吗，是不是也要给你安排助理了？”
苗嘉楌迟疑了一下：“啊……好像不是，我也不清楚约我来干嘛。”
部门助理闻声而来，告诉陶墨林其他人已经在会议室里准备好，就等他了。
“好的，”陶墨林点头，随后向苗嘉楌又是告别又是邀请，“好久没碰头，等结束我们去吃烧烤吧？”
“没问题。”
另一边陆晟与唱片部门的会议围绕着几位新人下个月的唱片发行开展，有粉丝基础和唱功的龙安菱将会推出她来博东的第一首单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