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个人心不在焉,掏出手机看了看通讯录里陈九的号码,我是有他的联系方式,但是我还从没主动的给他发过消息。
毕竟这人当着我的面都不理我,还指望发消息会回复嘛。
但是如果阿九就是陈九,那他今天为什么请假。
我借口上厕所离开了包厢去找经理,经理认出了我是刚坐猴子身边的人,显得很恭敬,问我有什么需求,说有事按铃就好不用亲自出来。
看来猴子不光只是这里的常客,他是贵客。
“阿九叫什么?”我问他。
经理应该是挺无语的,我知道他们这种地方没谁会连名带姓的被称呼,阿九在这里就只能是阿九。
但突然有服务生跑来找经理,说有桌客人在闹事,经理向我打了个招呼示意现在有其他事就和她走了。
莫名的,我心里非常不安,然后我去了洗手间。
刚想推门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对话。
“怎么一个两个的客人都要见阿九,不就是个在校生嘛,有钱人就是爱有文化的还是怎么的,我离上大学也就差那么点。”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钱人喜欢强扭的瓜,你管他扭不扭得下来,不给他们好眼色,就能吊着他们了。
要不说文化人呢,干哪行都饿不死。”
“那小子还是个艺术生,确实挺有气质的,格格不入,不该属于这儿啊。”
“就是艺术生才差钱,不差钱人来这儿陪什么酒,普通高中生不至于要自己赚学费。”
我几乎可以确定他们嘴里的阿九就是陈九,我靠在过道里,手脚冰冷。
原来陈九真的这么差钱,需要跑到这个地方来打工。
我没有办法想象他陪着别人喝酒的样子,他应该是被捧在手心抑或是高高在上的,绝不是被踩在脚底任人摆布。
所以,猴子来找陈九,猴子喜欢陈九!
他们到哪步了?
我有无数的疑问,我甚至想冲回包厢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你算是什么东西,但是我又算是什么东西?
陈九就算不是陪猴子,也要陪其他客人,他是这里的陪酒服务生,我意识到这个问题。
心突然很酸,事实上我的眼睛酸得更快,我当时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要哭,我后来明白那就是心疼,我很早很早就对陈九有了这样的情绪。
我收拾了下情绪又回到了包厢。
桌子上几瓶酒被喝的都快见底了,见我进来猴子拉着我和老萧开始唠。
这是到酒后吐真言环节了,他拉着我们不像刚进门那样生疏,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勾肩搭背打球的时候了。
“我跟你们说啊,我喜欢上一个人。”
猴子说完这句话把杯子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我下意识不想再继续听他说下去了。
“实不相瞒,我早就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了,我对姑娘不感兴趣,我喜欢男的。”
“猴子,”我出声打断了他,他显然被我吓了一跳,没想到我会突然插话。
我按着他又要伸向酒瓶的手,我说:“你醉了。”
他大概是看得出我不想听他继续吐露心事,少年人的感情很奇怪,曾经的我们可以无话不谈。
但是几个月不见,我们之间就是隔了一层,我不想再听他说,他也没有办法再拉着我们讲。
然后那天我和老萧就一直陪着他喝酒,谈天说地就是不说感情。
我有意逃避,老萧看得出来我的不对劲,我们都没回家就在这开了个房,猴子单独一间,我和老萧是标间,一人一张床躺着。
我没等老萧开口问我,就主动坦白,我说:猴子也喜欢陈九。
老萧不知道陈九的名字,但是我说‘也’,他就瞬间领悟了。
“我靠,这人可真是祸水啊!”
我隔着中间的过道伸腿踢了他一脚,“胡说什么呢!”
老萧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面朝我:“顾宗,你们都来真的了。”
老萧这人情商还是有的,我们认识很多年,对待感情的态度是真是假他一下就能分辨。
就算之前觉得我只是想玩玩,但是这段时间我的很多不对劲也让他看出点苗头,换在以前兄弟一定排在前面,但我今天直接就拒绝了猴子的内心剖析。
猴子没什么别的朋友了,这几年我们一起上下学,一起插科打诨,直到猴子去外地上高中,他父母才从我们一个小区搬走,搬到离单位更近的地方。
其实做兄弟的不是很在意对方性取向这件事,吃惊的那劲头过了就好,至少猴子出柜如果对象不是陈九,我可能还挺乐意和他好好交流点心得什么的。
合不能我喜欢男的,做为朋友你就有了危险系数吧?
我们这几个到还真不是如此自作多情的人,坏就坏在我和猴子喜欢上同一个人,要说我们之前的相处还真的很少钟情于一件事。
猴子为人处事挺仗义,他看不上的不会分一个眼神。
但是一旦真把你当朋友,那就是很上心的,要真是发现你也喜欢,那二话不说就让给你。
这人和我们还不太一样,他爸妈本来就貌合神离,逢年过节的不是在我家就是在老萧家感受一下家的温暖。
我们中二时期还认真的结拜过,可是关于陈九这件事我下意识地觉得他不会退让,我也一定不会。
可陈九不是商品,本来就不是让来让去的,他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
第二天,我背着老萧又去了‘金碧辉煌’。
其实我来这场合还是挺生疏的,但今天是周日,猴子要返校了,他不会在这里。
但我也不知道陈九今天在不在,碰碰运气,万一呢?
要不我一直说我和陈九是有缘分的呢。
我都没和经理说我要谁来陪,我就是点了个包厢坐了会以后突然想去放个水,然后就在拐角处看到了陈九,他穿着一身黑色制服靠着墙抽烟,肉眼可见的疲惫,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大概是在这样的地方他的警惕性很高,我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突然抬头一瞬间发现了我。
他应该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看见我,他万年没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我走到他身边,自说自话地从他上衣兜里掏出一根烟,然后凑着他的那根点燃。
我从没抽过烟,但是这个技能好像不是很难,他没有躲开。
也许是不想节外生枝,也许是因为我抓住了他的一个把柄,他抽完把烟屁股摁进手边的垃圾桶里转身就要走。
我立马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哦,谢谢。”
他没回头但往前一步挣开了我的手,这好像是除了表白那次以后他第一次回答我的话,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毫无感情。
“那,我们这下算是朋友吗?”我又追问。
他没有停留地往前走,但是我听清了他说:“我不可能和你做朋友。”
好的,很好,陈九,你不要和我做朋友,那我们就做金钱交易呗。
我很庆幸当时即使是生气也没真的愚蠢到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可见人的脑子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是注水的。
我往回走,我都忘记了我是出来放水的,回包厢之后倒是想起来了。
我又折回去想上个厕所,路过其中一间包厢的时候,我听见里面不小的动静,我没有窥私欲。
但是陈九在这里工作,我就下意识的害怕他会被人占便宜,门没有关紧,我看到陈九在被灌酒,酒顺着他的喉结往下流,他的喉咙起伏着,丝毫不在意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腿上来回地抚摸。
我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桌上摆了一排的酒,越往左,酒前面的红钞票越厚,我攥紧了门把手想要冲进去,但我看清了灌陈九的那个人。
是猴子,他没有回学校,他居然还在这里。
陈九一句话也不说就是喝酒,挨个拿起桌上的酒瓶往嘴里灌,周围一群人在起哄,但是他好像丝毫不在意,腿上的那只手还在来回抚摸,顺着大腿往里就快要摸到大腿根部的时候,陈九好像才意识到一样。
他放下手里的酒瓶,红着眼睛看猴子,似笑非笑地勾着眼睛。
我没见过这样的陈九,人如其名,比陈酒让人沉醉。
我明白我不能冲进去,不是为了猴子,而是这样的陈九他并不希望任何人看见,能在这里工作又不是傻白甜,怎么可能一点牺牲都没有就光靠脸赚钱。
那年头怎么就没有直播平台这些,倒真是可以靠脸赚钱的。
我转身走到了另一间包厢的门口,我在心里数到300的时候陈九从里面出来了,我从兜里掏出点钱塞给旁边的服务生,我说麻烦你跟着他照顾下,不要多话。
这些人精见钱办事,不多话很快就跟过去了。
我径直走向了那个包厢,猴子抬头看是我,很惊讶然后说:“呀,小宗,你今天怎么也来了?”
我冲着他旁边的那个小弟指了指门口:滚出去。
小弟被我的话一震,要是别人,小弟一拳就挥过来了,但我是猴子的朋友。
他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事实上我在冲进来之前也不知道我自己要干什么,猴子毫无防备但是依旧叫身边人都出去,然后站起来想和我说话,但是我没给他这个机会,我一拳就招呼了过去,我说:张邵凛,你听好,陈九你他妈别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