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柏习发现怀一不对的时候,怀一已经在后座为他的小玩具流了不知道多少眼泪,还是被一家凉面摊摊主发现的。
怀一实在是哭得太安静了,额头抵在柏习后背悄悄抹眼泪,一抬头才让人发现,脸上糊着泪水,像是被人欺负了。
但怀一已经不记得那个小玩具究竟长什么样子,奥特曼?或者是颜色不一样的玻璃弹珠。
现在的怀一好像和以前一样地安静,安静得让柏习把后背沾上的泪水误认为因为紧张浸出的汗水。
但其实不一样了,起码在柏习面前不一样了。
有了手机的怀一能把很多话表达出来,甚至学会了和柏习发脾气——比如现在。虽然怀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但他确实有一点郁闷,堵在胸口,和没得到那个小玩具时候的心情有一点相似,也有一点不同。
怀一咬着后槽牙打开手机,这一打开,所有气儿都烟消云散。
柏习的头像黑糊糊的,中间有一点光亮,不过怀一知道,那点光里藏着的是柏习的鼓棒,因为这张照片是他们一起拍的,还是怀一给柏习钦定为头像的。
不过此刻怀一觉得柏习大概会想要用鼓棒狠狠地敲他的脑袋,不止他想,他自己也想。
“你是要我给你参考参考?”
“[图片]”
大图点开,怀一整张脸火烧似地发烫。
妈妈呀,他干了什么!
怎么会有一个人蠢得把自己的情书当做朋友的情书还给了朋友!!
而且这个人还是他自己!!!
怀一已经想到了柏习拿着情书给他发消息时的样子,他现在肯定眼里全是嘲讽自己的笑意,嘴里甚至发出了一声轻嗤。
要是柏习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一定会薅两下他的头发,用看傻子的眼神关爱他——而他只能焦虑地站着,因为柏习现在已经比他高了半个头,他完全没有机会靠近柏习的头顶只能任由柏习压榨。
怀一找不到话来缓解这巨大的尴尬,有想要装作没看见消息的冲动。
不过还好柏习没再说其他话,发过来一条语音消息。
怀一没摸到耳机,把音量调低,靠在耳朵旁,听见柏习的声音。
“明天去剪头发。”
怀一揉了揉耳朵,柏习变声后声音很好听,这人变声期的时候为了不让公鸭嗓损害他的形象,话能少就少,虽然怀一觉得那时候柏习的声音也并不难听,不过现在的声音就更不错。
怀一摸了摸自己不甚明显的喉结,被烫到似地摸上了自己的头发。
用手掌压一压,已经可以挡住眼睛,能感觉到睫毛和头发触到了一起。
怀一吹了吹,回柏习消息。
“好的。”
“我头发居然已经要挡住眼睛了。”
“明天剪完头发我想去吃烧烤。”
“好。”
收到柏习的回复,怀一熄了屏幕,高高兴兴地闭上眼睛睡觉,甚至没去看那封情书上到底写了些什么,这可是他自己收到的第一封情书。不过他也看不见,柏习发给他的图片上只能看见开头的“致怀一”三个字。
怀一就这样被打断了青春期第一次萌动,自然而然的天注定。
而两个路口外,柏习把那封情书原样装回去,听不进去耳机里的歌,目光没从对话框移开,本来伸向抽屉的手一转,把那封情书夹进了书里,然后放进书包。
并不是像怀一预料之中的神色,没有嘲讽,嘴角那一点笑意是在看到烧烤两个字之后才冒出来的。
耳机里的最后一下鼓点停住,然后跳到了下一首歌。
祝今天好运开心(?˙▽˙?)
第3章 后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梦到的就是你潜意识里在思考的东西。
但怀一才不信这话呢。
他他他怎么可能想这种事情呢——想柏习给他送情书——不不不,不可能的。
一大早,怀一就坐在书桌前,眼下挂着青黑,在那张白白的小脸上格外明显。
窗户开着,冬日早晨的空气有些凉,吹进来一丝风,把头顶的头发吹得立起来一缕,不得不说,配上怀一现在莫名忧郁的表情,有一些呆瓜。
呆瓜一号没意识到头发立了起来,半个身子趴到窗边,看了看,又坐回来。
一次,两次,三次……
哎,这人怎么还不来。怀一打开手机看时间,七点二十七。
好吧,确实还很早。他昨天回来太晚了,肯定要再睡会儿。
那我今天可真勤快。以往都是被柏习叫起床的怀一想着,抽出来一本地理书。
高二分了科,经历了几次大考,怀一对新学期的期望所剩无几。
翻了没两页,看见夹在书里的小纸条。
丑丑的字来自呆瓜一号:我好想吃冰淇淋
靓靓的字来自鼓棒一号:不行
太阳从云层后面冒了头,“不行”两个字被阳光覆盖,亮得刺眼。
怀一突然想知道,为什么不行呢?
好像是星期三地理课上给柏习写的,柏习说了什么来着?
是因为自己考了班级倒数第十吗?好像不是,毕竟实验班嘛,考得烂也不能全怪他,他本来就是以倒数的成绩考进去的。
那肯定就是老一套的话,严肃的口吻,说着像是妈妈才会说的话:冬天太冷了,吃了会拉肚子。
嗯,都是为了你好。
唉,怀一咬着笔头,又趴上窗边。
怀一脑袋虽然没那么灵光,但头发数量倒是不少。一颗圆脑瓜探出窗户,正好看见骑着自行车开过来的柏习。
怀一飞速收回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以前柏习说过他这样趴在窗户边很像是等主人回家的小狗。
呵,他才小狗呢,怀一拍了拍过于蓬松的头发,我还是更喜欢大狗狗,阿拉,还有大金毛。
当然,这可能是因为他没有见过小时候的阿拉斯猪。
“怀一呀,柏习来找你了。起了吗?”怀爸敲门问。
怀一思绪被打断,穿着拖鞋哒哒地跑去开门,朝着怀爸点了点头。
“好。你妈和我准备出去一趟,今天你和柏习一起吃饭,行吗?”怀爸看着怀一凌乱的头发,说。
怀一又点了点头,准备关门换衣服。
“那快点下来,别让人家等太久啊。”怀爸补充了一句,不过怀一已经关上了门,他也就下楼,和柏习打了个招呼,出了门。
怀一换衣服换得可快,套上卫衣休闲裤哒哒哒地下楼,整个人像是要跳起来,头发也一晃一晃。
柏习看着他那头发,就想起来刚才怀一趴在窗户时候探出来的脑袋,原本漆黑的头发边上一圈都是阳光的颜色,像颗小太阳。
“今天我载你吧。”柏习和昨晚一样,背了个包,长腿从座椅伸下来踩上地面,“你帮我背包。”
怀一接过来柏习递过来的包,是洗了不知道多少遍才会有的触感。他把包背上,坐上后座,才倏地想起来这包还是他送给柏习的,是哪次的生日礼物?
好像是初三吧,那就是——十五岁。
说起来已经十一月了,没有多久就又要到送礼物的时候了。
嘿嘿,还好自己存下来了一些小钱,买点礼物还是不成问题的。
当然,其实最开始怀一也没有送礼物的意思的,但是吧,是柏习先主动的。
说来缘分,柏习和他出生在同一天,而且在同一家医院,婴儿的时候就是邻居和好朋友了。柏习最多也就比他先出生三分钟,护士姐姐当初还说他俩差点被抱错,毕竟刚出生的崽都不会多好看,皱巴巴一团,也认不出来谁是谁家娃。
柏习满月后跟他妈妈回了香港,后来又回了重庆。
怀一坐在后座,眼神注视着柏习的后脑勺,稍微偏一下脑袋还能看见柏习逐渐锋利起来的下颌线。
哎,想当初还是会主动送自己礼物的人。
怀一摇了摇脑袋,不知道从哪儿掉下来一根头发,落到鼻尖上。他吹了吹,想,还好我头发多。
但头发多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时候怀一因为头发长得太快,怀妈就让他留长到一定长度之后再减。小时候长得又乖巧,蓬蓬的头发长到了下巴——用柏习后来的话来说就是,像个小姑娘。
所以柏习第一次送他的礼物是一只小狗玩偶,小博美的样子,还穿着件粉色衣服。
怀一又说不了话,柏习那时候也不知道,更别说看懂手语,也没有手机这种交流工具,误会持续了一个月。
一个月里,怀一可宝贝柏习送的小玩偶,每晚都抱着小狗狗睡觉,只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是粉色的,最后把原因归结为柏习喜欢粉色。
尽管柏习没有穿过粉色的衣服,但怀一觉得肯定是因为他不好意思。
直到幼儿园开学,怀一跟着柏习一起去上厕所,可柏习却把他推向女厕所,一场美丽的误会才解开。
不过后来柏习学了手语,把小狗的衣服从粉色换成了蓝色,还认真用手语向怀一道了个歉。
怀一是个大度的男孩,才不会和人计较这种小事。
怀一想着,又叹了口气。
哎,那时候的柏习可真可爱,不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