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见过这么忸怩的君天熙,君逸羽反思前言,心知是自己不清不楚的话,闹了大误会!大战前夕,不好牵扯儿女情长,君逸羽也不想在把握万全前,将长孙蓉暴露在未知中,说不得只能摆手,胡乱了解释,“我……不是……你……”
“君逸羽,这个面具是哪儿来的?我听说是你这张脸杀气不足,上战场戴它,是为了震慑?”君天熙毕竟是君天熙,不是寻常的闺阁女儿。她往坡上走了几步,借由夜风抚平了脸颊的些许热意,然后举了君逸羽的面具,换了话题,只剩微扬的音色,难掩揶揄笑意,泄露了她的心悦。
君逸羽跟着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地,都不是她与君天熙论说私情的好所在。而且,御驾亲征,明日,眼前的女人便要踏上沉重的征途,至少今晚,她不想搅碎她的舒怀。当初那句“想要守护一生的人”已经让君天熙误会许久了,君逸羽压下内疚,劝抚着自己:不多这几个月,也不怕多添这次……
“震慑?倒也……算吧。”微微仰头,看着高处的君天熙,她的眼睛点染着月色清亮,极为难得的透上了一些顽皮色彩,君逸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忍不住跟着她笑了,只是视线转到她手中的冷厉面具时,音色中又带了些叹息,“这面具,是耿忠节王在世时给我的。”
“唐劭啊。”君天熙也有些感叹。平心而论,她是感谢唐劭的。若非唐劭的忠义取舍,别说今日的北伐慷慨,只怕她和她的江山,难逃困局。甚至唐劭的自绝,也免了她一场为难……
“嗯,唐老将军在时,时常提点我,我在他帐下学到了很多。人说胡儿十岁能骑马,不假,我第一次上阵时,告诫过自己不能手软,但不巧的是碰上了一个胡族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还受了伤,我伸手就能取下他的首级,但真的下不去手,便放了他一马。结果……”君逸羽自嘲的笑了笑,这才继续说道:“结果我才转身他便偷袭了我。我没受伤,倒是累得保护我的手下,丢了性命。后来回营,唐将军便给了我这个面具,说是遮了面善,再勿心慈手软。”
君逸羽说罢,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尚算白净的一只手,谁能想到它沾染了无数血污罪恶呢?君逸羽知道自己的立场,也可以为自己找到无数染血沙场的理由,但抛却外在的一切因素,她仅仅是秉承着对生命的敬重,单纯的对杀人之道,无法简单释怀。她带着面具上战场的理由,其实还有一点没有说:不过是一场自我催眠,戴上面具,骗自己,那个杀人如麻的不是自己,她才好一次次果断挥刀,不再纵容自己的妇人之仁,放了敌人,害了同袍。
“君逸羽……”透过君逸羽轻描淡写的话,君天熙却看到了他当初的挣扎、不忍,以及害了袍泽性命的内疚,回过神来,她看向低头不语的君逸羽,不禁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连面具都说脏,这是觉得自己的手也脏了吗?怎会,怎会。说来是朕自私,决意抓住你不放手时,便已经注定了你今日如此。就算真个脏了,我陪你……携手一起,可好?
第233章
冬布恩山口的情况,比君逸羽想象的要糟。不知该说她乌鸦嘴还是事后诸葛,她的令使找到先锋军时,已经晚了,呼屠达王竟然真的亲自诱敌。孟劲受骗于对方故作狼狈的阵型,还以为是自己好运遇上丢了部落后想要逃到冬布恩山后的呼屠达王。想到擒杀呼屠达王的功劳,孟劲拍马就追,根本不听陶永的劝阻,若不是陶永冒着顶撞上官的罪名,坚持留下三千兵马压阵,只怕一万先锋会被人吞得连骨渣都不剩!饶是如此,待陶永救出孟劲,万骑精锐只剩下不到两千的残兵!
孟劲来负荆请罪时,以君天熙的好定力,还是忍不住铁青了脸色,只冷冷吐出一句,“孟劲,朕很失望。”
若不是怕主将阵亡连累一军,孟劲根本没脸回来见君天熙。想到陛下对自己不计前嫌、信重如故,想到自己出发前信誓旦旦的对陛下保证不会轻兵冒进,结果看到呼屠达王破败的兽旗时,他什么都忘到了脑后,陛下特意将他挑进北征军,他回报圣恩的竟只是一声“失望”!刀山火海中淌过,也不皱眉头的军中猛将,霎时间红了眼眶。
“嘭!”
“末将有负圣恩,自领军法!”
“叮!”
孟劲以头磕地,含泪低吼一声,就要拔刀自刎,好在君天熙侧后半步,一左一右站着君逸羽和卢琬卿,她们就在孟劲身前不远,几乎同时出手,架开了孟劲的佩刀。君逸羽想来,孟劲是可气,真要计较,的确该军法处置,可她和君天熙作为主军之人,也有她们用人不明的不是,而且就算要明正典刑,她也不希望听人说君天熙“冷语逼杀大将”!
见有君逸羽出手,易清涵又退了回去。君逸羽拦住孟劲,主动说自己在中军思虑不周,替他揽过了些责任,反应过来的众将,纷纷跟着为孟劲求情,他们有些是周国公一系的故旧,更多的是考虑到先锋败回,已经够折损士气了,若再临阵杀将,对军心都是桩打击。
“副帅,放开我,你们都不用替我求情,是我该死。”没有君天熙发话,孟劲想要自裁的心还是很强烈,被君逸羽拦住了,尤在不停挣扎。
君天熙出于军政两方面的利害考量,本也不打算杀孟劲,但不能让人对军法生了侥幸,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摆足的,而且孟劲也的确需要教训。任众人求情半响,她才说道:“孟劲,四十军棍,头先寄着,将功折罪。”
“谢陛下隆恩!”孟劲感激涕零。唐家没落,正是他们孟氏崛起,顶替卫国公府军门第一世家的契机,也是因了这点私心吧,所以他求功心切,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北征军一路战无不胜的威名堕在了他手上。孟劲也深觉自己该死,但他希望在战场上慷慨赴死,而不想因为败兵的耻辱死于军法,否则会让整个周国公府,都为他蒙羞。
接下来的日子,好容易拿到头阵的郭豪,仗打得生猛,抱着君天熙恩典的“将功赎罪”,一心想洗刷前耻的孟劲,拼杀起来更是不要命的打法,只是敌人早有准备,雄据山口高地,广修拒马工事,北征军付出了不小的伤亡,攻无不克的兵锋还是被阻截在了冬布恩山口前。
北征军营盘,与冬布恩山口的胡方营地遥遥对峙,旁边有一个便于观察山口情况的小土坡。只看平阔的绿色草原上突然冒出这么座黄土翻新的“土山”,再看其所处位置,便不难猜出,这是华方修筑的指战台。此时是大华军队来到冬布恩山口的第二天,时近黄昏,又是一天战事告终,双双鸣金收兵,埋锅造饭,土山上却还留着两道身影。
君逸羽遥望着冬布恩山口的篝火点点,却丝毫不担心对面的如星火光中会有敌人突然冲出来杀向自己。要是有人肯杀出来倒好了。敌人居高临下,骑兵有着天然的冲锋优势,可这回胡人却像是转了性一样,任凭大华叫阵的士兵极尽恶毒的将呼屠达王部和猛戈族上下骂了个遍,他们就是在拒马工事后,像是钉在了山口似的,死守着就是不动。叹一句呼屠达王统御有方,也够隐忍,那些叫骂的话,她这个外人听了都脑门疼,郭豪也说,好多次看到对面的胡人脸都气红了,可就是没人冲出来,今儿上午她甚至打着君天熙的旗帜亲自去前线诱了回敌,可人家都不带掀眼皮的,只是放了几箭。
孟劲的先锋,一下就丢了八千人,这两天算下来也接近上万伤亡了,更让人来肝火的是,敌我战损完全不成比例!其中有大半人马是折在了人家拒马前的箭矢、滚木和陷阱上!好容易冲过去几个,来不及组织骑兵阵型,便被人家冲锋收割了!胡人的弓箭,有用尽的时候,滚木他们可以直接从冬布恩山采补,但总归人数有限,陷阱也有填平的时候,但强攻的代价,想想都让人觉得牙疼,君逸羽根本不能接受。退一万步,就算她舍得人命,北征军损失太多的话,拿下冬布恩山口,也没了往前推进的底气,到头来,一番牺牲,全会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来真的得拼一拼才好呢……”
君逸羽低声呢喃着,侧头仰望起了葱茏入云的冬布恩山。苍茫的草原暮色从天际慢慢渲染开来,还不曾将这座延绵壮阔的山脉吞没,反而是昏黄的色调落在它头上四季不变的隐隐白雪上,更添神秘和圣洁,而她脚下的人造小山,与之相比,实在渺小得可笑。
“阿大,你说胡人的萨切逯大会结束了吗?我们过去凑凑热闹怎么样?”
被君逸羽问起的赵益,二十出头的年纪,古铜色的皮肤颇显精悍,他没有听见君逸羽的自语,但顺着君逸羽颇有深意的视线看到冬布恩山时,便有些明白了,“公子,这一路,可不好走。”有些西北的味道的声音,轻衔恭敬,还有些为君逸羽的提议担忧。
看赵益的肤色,听他的嗓音,君逸羽便知道,这两年赵益替她在胡地,经营得有多尽心。用西武行商的身份在塔拉浩克站稳脚跟,只看他这模样,谁能想见他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君逸羽对赵益有些感念的笑了笑,“走得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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