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这些心思飞转的皇族抬手道一声“客气,请便”,君伟诚傲意十足的冷哼已然响起,“你也知是不告而别?哼,失礼之至!知之犯之,更是非礼!”
“襄城侯!怎么说话的。”
听得断喝出自延平大长公主之口,连对自己的称呼都改作了封爵,君伟诚略微敛了些傲色,但这般众目关注之下,认怂这般大掉面子的事他却是万万不会做的。延平姨母真是的,公主之尊,帮这家子泥腿子作甚!这帮子贱婢之后,便不配坐在这儿,辱了我皇族的荣耀。还有皇上,我们这没有,贱婢之后那儿竟然有慕晴亲自送去的醒酒汤。那慕晴,便是本侯,便是本侯的爹娘见了也得客气称一声“总管”的啊。尤其想到这“泥腿子”“贱婢之后”中的这人隐隐抢了自己“皇族第一公子”的风光,君伟诚更是暗恨咬牙。
没见君伟诚服软,延平转而拧眉对他亲娘道:“长平,你也不管管你家诚儿。”
大华朝尊耀无比的长平大长公主却是继承了其生母明仁皇后的绵软性子,听得皇姐语中的责怪之意便要开口,却被身侧的驸马都尉凉国公拉住了,轻声一句,“长平,你忘了我们的嫣儿了吗。”长平身体一震,眼圈暗红,心下更是绞痛,嫣儿,便是因为娘亲软弱好欺,才害你成了宁远公主远嫁和亲吗。明明当日延平皇姐的敏佳也在适龄,她却···想到这,长平大长公主暗自捏拳,牙关紧闭着竟是对延平的话听若未闻了。
凉国公见了长平的表现满意一笑,饮酒间视若无意的一扫眼,便该让你们知道,谁有大华最尊贵的血统,谁才是大华最高大的门楣!这小子坏人好事,诚儿不喜欢他,也合该吃这憋屈。
延平见了长平的反常略一讶异,两年前的事让她面对这位皇妹时总有些理亏,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陛··”宴间一时静默,空置的御座的九龙座屏后,慕晴想要开口提醒君天熙这宴会主人,才出声便被她摆手止了。
原来君天熙并未如君逸羽的料想去了政事堂,只是离座交代了君康逸一番,事涉外朝,总得容政事堂好好商议一番了拿出些章程来,此间宴会也快了了,她倒并未急于过去。听得慕晴回禀了君逸羽的怪异,她心有关切之意的赶了回来,还不及绕出御座,便在这座屏之后听了襄城侯对君逸羽的一番冷嘲热讽,眼中风雪凛然的她竟是停步不前了,也不知是何想法。
跟在君天熙身后的慕晴自是难猜她的心思,她领命噤声,心下寻思着,许是今次龌龊涉及长平大长公主,陛下心疼世孙爷不假,可也不好出面偏私,太落大长公主的面子吧。她是陛下的亲姑姑,又有宗女和亲,不好让外人指责天家寡义。想到两年前的旧事,慕晴心下忍不住叹气,那事她也知些关窍,一公一侯,太上皇这两年对长平大长公主府已经够恩厚了,如何狂傲着越发不知检点了。
听得延平大长公主仗义执言,君逸羽心有感激之意。说来这些个大长公主中,也就她对翼王府还算客气了。君逸羽不想她为难,拱手致谢,转而自行对上了君伟诚,“襄城侯何意?”
许是王府和大长公主府都不甚亲近的原因,这么些年了,相互间也没用上亲族称谓,而承天帝二十五年下来竟只听之任之,连延平公主府也不例外,只用封爵相称。这君伟诚说来是君天熙的表弟,可如今人家摆明了发难,君逸羽自然不会“侯爷”“小侄”的平白低人家一头。
君伟诚头颅高扬,“无他,不鸣则平,本侯看不过非礼之人。”
君逸羽心下很是烦闷,之前邀饮,你那态度倨傲,我这没不快呢,你这是找茬个什么劲儿,我好像也没得罪你啊。莫非又是皇族的骄傲容不得王府鸠占鹊巢?你那君姓和皇家隔了十万八千里,还是借着你娘的公主光环坐进来的,有什么好蹦跶的?真是莫名其妙!听得君伟诚的回答,君逸羽略有些呆愣,若不是心系易清涵,他现在怕是要狂笑出声了。还非礼?这人··搞笑的吧!
见得君逸羽发傻,君康舒想来,这傻侄儿学了他爹十成的温恭礼让,年岁又小,怕是应付不来这种无理取闹,当下便要推案起身,却被长孙蓉拉住了。长孙蓉也是心忧君逸羽,但却不得不如此。襄城侯论起来比阿羽高了一辈,但他二十出头的年纪,说来也只是两府小辈的不睦,若是康舒上前了,怕是两府的关系都再难转圜了。
萧茹见了,也连忙打眼色止了自家小叔子的动作。二弟给羽儿出头自然好心,可他那脾性···还是算了吧。想到今儿才从夫君口中知道他们的孩儿小小年纪便悄无声息的挣下了浙州羽记偌大一份产业,萧茹倒是不担心君逸羽应付不来。
君逸羽没让自家娘亲的心头设想落空,手引空空如也的御座,一句“陛下也不告而别了,照襄城侯这么说来,陛下也是非礼之人,襄城侯也看不过陛下吗?”
座屏之后,君逸羽的急智让君天熙忍不住嘴角轻勾,也就你敢把朕搬出来!慕晴也是掩口,世孙爷还是这样什么都敢说。
“你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陛下是天子,身份尊贵,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岂是我们能管的。”君伟诚心下猛跳,急着解释,竟是连“本侯”的自称都无心再用了。
“本世孙的去留,也不是襄城侯能管的!”君逸羽再不想和他胡搅蛮缠,甩袖间便要飘然离去。蹬鼻子上脸!你言语中既无半分客气,须怪不得我不给你留面子了!
君伟诚脸上青白交加,大华爵位中王爵最贵,“世孙”附属王爵,只比“郡王”低了半阶,比之侯爵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君逸羽刻意加重了“本世孙”和“侯”的读音,实是借着他之前的话头在说“我的身份比你尊贵,你无权管我”!
折辱!这是折辱!想君伟诚自诩大华皇族,贵为天家的外孙,自出生起母亲便是华朝最尊贵的长公主,后来更是有了侯爵之份,他活了二十三年来,除了妹妹远嫁的事让他伤心了两天,旁的哪一件不是顺风顺水的?这小子什么人?不过是一个仆妇的后辈走了狗屎运才攀上了皇家的高枝!他怎么会比我尊贵!他有什么资格辱我!有什么资格!
君伟诚越想越是火起,见得君逸羽要走,他无心考量其他,只状若疯魔的喊道:“君逸羽,你不过是一个贱婢的后人,何德何能窃居本侯之上!本侯不服,不服!”
听得爱子口无遮拦,凉国公悚然而起,喝道:“诚儿!休得胡言!”诚儿气糊涂了,这话留在心里就好,如何能宣之于口!那翼王府是什么人的后辈?是温仁皇贵太妃的!她身前只是一个奶妈,说句贱婢,说句仆妇都不假,可她这皇贵太妃的身份是太上皇即位之初便追封了的啊!她一个奶妈,追尊的功绩是什么?是保住了天家血脉,保育了太上皇啊!诚儿如今当众这么个“贱婢”出来,翼王府我们不怕,可这是在打太上皇的脸,在打当今圣上的脸啊!再有这“不服”喊将出来,这哪是不服他君逸羽,这是在不满皇家,不满陛下啊!
此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君伟诚却是听不了凉国公的话,更是想不得其间深意的,他满心只想寻一个由头打压君逸羽,狠狠的把这折辱还回去。诗词!对!诗词!坊间传言这贱婢之后擅长诗词,可他躲躲藏藏的再没有过作品,就那么一首《定风波》听说还是千落给他唱出来的,谁知道是不是冲着他这小白脸!这世间失意的才子多得是,买卖诗词的事儿,本侯又不是没干过,必不是他写的!“君逸羽!你无德无能,本侯不服你这个贱婢之后!世人不都吹说你诗才了得吗,本侯不信!本候要和你比较诗词!”
君伟诚以己度人,只觉自己若是君逸羽,若有他传说中的那般诗才,必是要不吝笔墨的四海传名的,哪会像他那样藏头露尾的称病在家,生生等科考之后,士子的火热劲儿过了才出门!想到怀中那份备好的中秋词之前没用上,君伟诚底气十足之余,更是添了火气。哼!这新科三鼎甲也是无用,竟说什么“世孙爷面前不敢言诗词”,尤其那个探花!贱婢之后吹嘘得好大的名声,害我堂堂大华皇族的宴饮今次竟无诗词助兴,真是笑话!
“诚儿!”凉国公绕上了前来,想要拉走君伟诚,口中道:“诸位,小儿喝多了,酒后胡言乱语,不要当真,世孙也别介意。”
君伟诚挣扎着不走,“爹,我没喝多,也没乱说话!他们本来就是贱婢之后,你不也这样说过吗。”又扯出了怀中的中秋词,“君逸羽,今日中秋,我要和你较量中秋词,你敢是不敢!我要让你···”
“混账!”听得君伟诚尤自发傻,还把自己抖落了出来,凉国公愤怒的扇了他一耳光,“酒后无德!”
“不要打诚儿!”长平大长公主挡在了君伟诚面前。
“娘~”
看得这般抱团的娘俩,凉国公气结,这蠢娘们和蠢小子,还没回过味来吗!
君逸羽扯住了因为祖母和侄儿受辱愤而上前的君康舒,冷眼旁观着那一家子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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