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心中不禁一喜,但旋即又想到两房关系如此恶劣,大房怎么可能帮她的忙呢,不由又忧虑起来。这个时候,她算是初识忍字头上一把刀的滋味了,却不知日后这样的机会多得是。
贾母明白她担心什么,拍拍她的手,“即便贾赦那里没什么助力也无妨,贾琏不是还要进宫伴读么,他可是日日都跟在皇子们身边的。元春,你与琏儿的关系向来亲近,只要笼络住了他,少不得会跟皇子们提起你,这也是好机会。”抓不住皇上,抓个皇子也不亏!
“老太太!”元春娇羞地嗔了一声,心中已打起了小算盘。老太太说的没错,而且相比起不太亲近后宫的皇帝,她自己更倾向于那些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皇子们。
总算是安抚住元春,贾母暗中松了口气。她现在就指望着这丫头翻身了,绝不希望她在这个时候分心他顾,好好地学些伺候男人的本事,不比什么都强。
至于贾赦,现在对着他总让贾母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心里憋气不说还让她不自信起来。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巾帼中的英雌,将偌大一个国公府牢牢握于掌中,左右着其中所有人的喜怒哀乐。可贾赦最近的表现,让她现在产生了怀疑,难道之前的一切,都只因为贾赦在逗她玩儿?
不!贾母不愿意这样想,觉得这是对她能力的侮辱,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越是逃避这种想法,越让她觉得自己无能,贾母都快被自己弄疯了。不过,不管是不是在自我怀疑,她始终都将贾赦当成大敌。哼,就算是逗她玩,怎么就不坚持到底呢!!!
但她能暗中给贾赦使些绊子,却不敢再在明面上作对了。一切皆因没了诰命,她底气不足啊。以往,她是堂堂的荣国公夫人一品诰命,面对一等将军的儿子自然底气十足;可现在,她只是一个被圣旨亲斥为不贤的平民老太婆。差距太大,一时间竟让她不知如何在贾赦面前如何摆谱儿了。
上书房的课业,大概半下午就该结束了,可贾赦一直等到华灯初上,也没见着儿子从宫门里出来。他一趟趟地在宫门口转圈圈,已经引得侍卫们频频注视。可赦大老爷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个了,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荒唐的猜测。
好在,就在他按耐不住要闯宫门的时候,儿子那单薄的小身影出现了。赦大老爷拉住儿子上上下下地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完好无损之后,才长出一口气。
“贾大人,有皇上看着,不会让琏少爷吃亏的。”李清有点看不过去了,这什么人啊,你儿子能进宫当伴读,多么荣幸的一件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呢。可看看这货的表情,唯恐儿子被谁欺负了去似的,简直就是小人之心。
“皇上看着他?”他不说这话倒好,一听见这个贾赦彻底毛了。他本就担心皇帝老儿对琏儿心怀不轨,现在看来他似乎也不是杞人忧天啊。若没什么特殊的理由,皇帝老儿怎可能对一个小伴读如此上心?!他又不是太闲!
李清奇怪地看他一眼,继续为陛下表功道:“今儿皇上亲自送琏少爷去的上书房,又怕皇子们不知道骄纵,下课时亲自去接的他,可没让琏少爷受一点委屈。方才皇上看时辰不早了,怕琏少爷饿着,还特地赐了膳,才命咱家亲自送他出来的。”
哦,不!为什么会这样?贾赦忍不住抱头,迹象越发明显,难道他真的猜中了?!
贾琏和李清两个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位大老爷又抽什么疯。不过两人都是习惯了的,虽然一个是从密报上看来的,不约而同地无视掉他的异样,一起动手将他塞进马车里。然后二人挥手道别,场面异常温馨。
“琏儿啊,这上书房咱就不去了,好不好?起早贪黑的太折腾人,明儿爹给你报病,咱想学什么就在家学,好不好?”赦大老爷的声音有些弱,他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不去上书房,这是个好选择,贾小琏是真想点头。可是,他不敢。
想想今天在上书房的遭遇,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不能再苦逼。被一群皇子围殴,这是贾小琏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因为他认为这不可能,他们之间的阶级差太远。
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贾琏才知道,自己其实也是个临危不惧的人。至少,他抓住了一瞬间的机会;至少,他是从容不迫地出溜到桌子底下的;至少,他坚持到了罪魁祸首来救他。
但,想想明日还要去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皇子们,贾小琏的腿肚子也有些打颤啊。这一次能侥幸逃脱,但不代表他能一直侥幸下去。如果再在上书房里打转,恐怕一顿揍是躲不了的。
若是能摆脱那群皇子们,贾琏就没有不愿意的。但问题就出在罪魁祸首——皇子们他爹身上,这个万恶的帝王为了杜绝他逃避学习,已经封上了他所有的出路。至少,装病什么的行不通啊。
看着儿子为难的小表情,贾赦也能猜测一二,不由颓然道:“罢了,左右明日爹也要进宫当差,多少能顾着你些。你自己也机灵些,免得……免得受伤。”呜……不能保护儿子,老爷我已经生无可恋。
很奇异,爷儿俩明明根本就没在一个频道上,却神奇地说到了一起。
第二天一早,贾赦仍是跟贾琏一起进宫,只不过一个去了上书房,一个则到乾清宫候旨。昨儿皇帝老儿只说让他到侍卫处报到,却没说让他干什么。他这个年纪,去当侍卫有些大了,总不会让他一步登天去做内大臣吧?
“哟,贾大人,您来的还挺早。走吧,皇上命咱家带您到侍卫处去。”出来的仍是李清。
贾赦就纳闷了,这货明明该是皇帝老儿的贴身太监,怎么一天到晚那么闲,哪哪儿都有他呢?!
闷着头跟着李清进了侍卫处,拜见了当值的领侍卫内大臣,得了一个散秩大臣的衔。再确定好下半月当差之后,就被上司十分客客气气地打发出来。
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奇妙,前一刻还是有爵无职的老纨绔,后一刻却已经成了从二品大员。皇帝老儿也不知看他哪里顺眼了,一出手就如此大方,这可真是……瞎了眼啊!
皇宫里,没事的大臣是不能待的,李清根本不容贾赦多逗留,坚决地将人送出去。皇上这会儿没空逗他,这货留在宫里就是个祸害。
最了解皇帝老儿的,绝不是他的父亲、母亲、老婆、儿子,绝对是他的贴身大太监。贾赦本打算跟李清打听打听,皇帝老儿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可这鬼东西贼精贼精的,他套了一路话,愣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想想也觉得从李清这里探听不到什么,赦大老爷垂头丧气地出了宫。他也不想回家,那里就不是个能让人放松的地方,他现在一进大门,精神就反射性地紧张起来。
得,自打重生回来,他还没逛过这京城,今儿就当是故地重游了。
☆、第二十一回闹中取静恍惚廿年一锤定音决意分家
走在京城的大街上,这里似乎跟二十年后没什么两样。或者说,贾赦已经想不起来,二十年后这里是什么样的。悠闲地走在熙攘的人群走,赦大老爷居然生出了闹中取静的感觉,一下子整个人都深沉了起来。
他也没什么目的,一家店铺一家店铺地逛着,偶尔看中了什么东西,便命身边的长随付账。这样一条街逛下来,马车里也堆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主道上逛腻了,他便转到小胡同里,这里面隐藏着不少有意思的小店,会有一些新奇的小东西。此时,赦大老爷便捧着一把黄灿灿的颗粒研究,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和尚册子里说的那种玉米。
“客官您可真有眼光,这是小店才从海商手里拿到的货,他们也是从夷人水手那里得到的。您看这饱满的弧度,看这灿烂的颜色,看这整齐的大小,买回去绝不会吃亏的。您……”掌柜的很能忽悠人,嘴里说得天花乱坠,却绝口不提此物为何。
皆因,他也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东西是他进货的添头,上家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是从夷人货船那里打劫来的。不过,既然有客官看上这东西了,他自然就要卖出个好价钱。这,也是商人的本分。
赦大老爷斜斜地睇了他一眼,知道这货打算将他当肥羊宰,却也不生气,问道:“这东西有多少,老爷全要了。昆仑,你跟掌柜的划价。”说罢,他接着研究别的东西去了。
这间铺子是专门卖海外货品的,玻璃物件尤多,赦大老爷却根本看都不看。自从他听和尚说起玻璃是用沙子烧制的之后,他对这类东西就无爱了。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翻到不少不认识的,疑似种子的东西。一股脑让人打包起来,赦大老爷决定全弄回去让人是种,能种出来是大喜,种不出来就算了。
掌柜的很高兴,这位客官看上的都是当做添头的滞销品,买得起海外东西的人根本看不上那些。这位客官不但将带给他一笔大生意,还能帮他缓解库存压力。真是位好人呐!
想法很美好,结果却很残忍。掌柜的哭着送赦大老爷出来的,好几麻袋的货物,十两银子就被人扛走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答应的。那小哥儿太能砍价儿了,真是商家公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