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远吃完饼干继续做题，心思却一点一点飘远，自己原本想疏远温成杰的目的似乎并没有达到，反而越走越近。
昨天篮球赛时候的安慰，两人并肩踩过的黄昏，还有口腔里还残存着的曲奇甜味。陆思远努力回味，想要让这点淡淡的味道再留久一点，记忆的画面清晰得久一点。
最好等到很多年以后他再回忆现在，还能看清当时那个走在自己身旁少年脸上最温柔的笑。
陆思远托着下巴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向温成杰告白，那张温柔的笑脸还能对着自己吗？会露出恶心还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呢？
纵使他已经是个二十七岁的成年人，也不敢想象温成杰对自己露出厌恶表情的场景。
他发着呆，高莹从他身边经过，毫不遮掩地走向陈旭明的座位。
陆思远的眼睛忍不住追了过去，那两个人周围明明还坐着别的同学，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插入其中。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相隔不近，眼睛里却都只有对方。
陆思远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对着练习册发呆。
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他可太羡慕了。
第21章
陆思远自认是一个很无聊的人，从小到大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兴趣爱好大都不过三分钟热度，但喜欢温成杰这件事他却坚持了十年。
高中的生活同记忆中一样，学校和家的两点一线，上课下课，还有哪些乏味却必须要学，可又不知道学了有什么用的基础课程。
但每天的云都不一样，每天见面的温成杰也不一样，每天大课间温成杰送上的饼干味道却始终都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味道。
尽管周围的同学每人都有份，陆思远还是将这份上辈子没有的礼物尝出不同的甜味来，同上辈子一样，他又开始期待每一天的到来。
上学是一件无聊的事情，却因为温成杰变得令人期待，陆思远是一个普通的人，却因为这份藏在心中的喜欢变得不同。
陆思远上课走神想，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两辈子都喜欢陆思远的人。
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想着偷偷笑了起来，但在温成杰看过来的时候立刻安静下来，保持着自己全神贯注认真学习的状态。
温成杰看他，想要问他在笑什么，但却又不敢打扰，心里忍不住叹息，直到周五的放学铃声打响。
老张让李家庆放学，四眼班长拿着新的座位表从办公室回来，大力拍着讲桌说：“换了座位再回家！换了座位再回家！”
座位整体向左移动两个组，向后移动两排。陆思远坐到了最后一组最后一个，身后就是饮水机。而温成杰坐到了教室第一组的最后一个，荣幸成为守门大将。
两个人分开了。
陆思远抱着书往角落走，心想这下自己总算有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了，身边没有了发光体时时刻刻的诱惑，他再也不会在课间写题写题，就听着温成杰的声音停下了笔。
或许自己应该向老师申请永远坐在这个角落里，但是会不会因为这个请求让时间又再次重来呢？
陆思远有些困惑，心里开始蠢蠢欲动。
如果没有重来，自己就可以在学校里自然而然地同温成杰保持距离了。他想着捏响了手指关节，回头看了眼正在收拾课桌的温成杰，心中又开始舍不得。
下周开始，课间就不能一回头看到他的脸，他从家里带来的零食也再也不会分给自己。两个人明明只隔了一个教室，陆思远却觉得像隔着银河一样。
他定了定神，将心里那些风花雪月都抛开，拿起桌面上冰凉的可乐贴在脸上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算再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呢？温成杰早晚会是别人的，难道想要再来一辈子还沉浸在无可救药的暗恋之中吗？
陆思远叹了口气，心想是不是自己的十七岁，二十七岁都要为温成杰流眼泪。
买的课外练习册太多，陆思远分了两次搬，第二次去的时候苏婷已经坐在了座位上，抱着书包检查着应该带回家的作业。
“苏婷，你可不可以让我一下，我的书还在抽屉里。”陆思远轻声说。
苏婷冲他一笑让开了位置：“这么客气干什么。”
“谢谢。”陆思远道谢。
苏婷看他的书因为重量掉在地上发出砸出闷声，忍不住住说：“你要是搬不下可以叫温成杰帮你啊，上次不就是他帮你搬的吗？”
陆思远一怔，瞥了眼教室后门边正在整理书桌的温成杰。
“麻烦他，太不好意思了。”
陆思远说完，突然忍不住想为什么苏婷会提到温成杰，难道在她心里遇见什么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找温成杰帮忙？
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还没来得及让他胡思乱想出什么狗血虐心画面来，苏婷就开口道：“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们两个不是关系很好嘛？”
陆思远一愣，他和温成杰在学校里的交流并不多，就连自己也没有认为自己和温成杰的关系很好，为什么苏婷会这么说？
他下意识追问，心跳不由自觉地加快，预感到苏婷会说出什么让自己快乐却又疯狂的话语。
可能会动摇自己疏远温成杰的决心，但他完全没有办法拒绝这个诱惑，甚至否认苏婷说出自己和他关系好的认知。
苏婷：“刚开学的时候你不是眼睛过敏不能吹风吗？他还特意让我把窗户关上。”
女生冲着面前愣愣的男生吐了下舌头：“那几天特别热，就窗户边上还有点风吹着舒服，他还让我关窗户拉窗帘，我就让他帮我买两天冰可乐，这样我才同意关窗户。”
陆思远楞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苏婷伸手拍了他一下：“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他的，真的是因为太热了，关着窗户太难受了。”
“你说，他是因为我的眼睛才关窗户？”
陆思远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身体似乎已经分离，像是漂浮在教室天花顶上，看着面前正在上演如同梦一样的场景。
苏婷点头：“对啊，他说你的眼睛不能吹风不能见刺激的光，当时他还用手机在百度上搜眼睛过敏的注意事项给我看。”
陆思远更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了，拳头紧紧握着，指甲镶嵌进了肉里，神经传递的刺痛及时提醒他还在人间。
因为紧张他的喉咙发干，说出的话也变得低哑，压抑着内心的惊涛骇浪：“也是因为我，所以他才给你买可乐？”
“对啊，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苏婷奇怪地看了陆思远一眼：“你怎么了？眼睛是不是还没好，我看又有点红。”
陆思远摇头，突然笑了起来。
想要笑，但心里却又告诉自己不准笑，这样的矛盾让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格外傻气。
陆思远抬手捂住脸，狠狠揉了两把才将面部表情控制住。
苏婷被他笑得一脸懵逼，忍不住问：“陆思远？你没事吧？”
难道是眼睛发炎深入脑子里了？看上去怎么奇奇怪怪的？
“没事？”陆思远摇头，抱着自己的资料对苏婷真情实感露出一个笑，郑重其事地道谢：“谢谢你告诉我。”
“不、不用客气。”
苏婷看着陆思远抱着书蹦蹦跳跳回到自己座位上，还不时突然笑一声，身上忍不住发了个抖，咂嘴想，男生怎么都是这么奇奇怪怪的？
陆思远收拾好东西坐在座位上傻笑了许久， 因为害怕同学们看见，他趴在桌子上将脸埋在臂弯里，放肆地无声大笑。
原来自己的以为不是以为，关上的窗户是因为自己，拉上的窗帘也是因为自己。就连那瓶让自己心酸的可乐也是因为自己。
陆思远靠在桌子上，起伏的胸腔里充斥着碳酸饮料摇晃后浮起又破裂的气泡，每一个气泡破碎的时候，发出的声音都是温成杰的名字。
温成杰，温成杰……
这个名字给自己带来过数不清的失眠，却也在现在给自己带来无法形容的快乐。
喜怒哀乐系于一人身上，或许这样太过卑微又不该，但是陆思远完全无法抵抗名为温成杰的魔咒，因为他快乐，因为他难过，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总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臆想变成现实的冲击太大，让陆思远不敢抬起头，不敢同人说话。因为他害怕温成杰的名字在言语之间暴露，害怕喜欢两个字从眼睛里流露出。
只能窝在教室的角落里，悄悄为这场心中盛大的爱恋庆祝欢呼，满心的欢喜却无法同旁人分享。
这一刻，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穷人。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陆思远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然后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怎么了？一直趴在这里？”温成杰走近了才发现陆思远发红的眼睛，心中立刻被关心包裹：“是眼睛又不舒服了吗？”
陆思远摇头，只看着他不说话。
温成杰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问：“我脸上有脏东西？还是头发乱了？”
陆思远摇头。
“那怎么了？”温成杰迷惑了。
陆思远手在桌子的遮掩下抓紧了校裤，脸上却再也不能控制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眼睛似乎红了，但他也不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