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哥哥就是尤也,我那时就开始喜欢他了,喜欢了好多年。”白岩迎着她爸妈的视线,将最后一句话说出了口道:“我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个同性恋……”
“闭嘴!”
“不要说了!”
白父狠狠的拍了桌子,白母用手死死的捂着耳朵。
白岩看着他父母激动的模样,什么也没说。
房间里安静的吓人。
明明是同一个人,明明上一秒还在说喜欢他,如今不过是换了一个身份,竟然能引起这么大的反感。
真是奇怪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岩垂下了视线,沉默的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拿上了电脑和钥匙,出来看见他父母愣住原地的模样,哽咽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白母失魂落魄的坐在了椅子上,白父对他摆摆手,什么也没说。
白岩沉默的离开了。
他沿着曾经最熟悉的街道走着,他们曾经背着书包并肩走在这条路上,尤也会跟他开玩笑,他们在夜色下打闹着回家。
他还记得尤也冬天的时候会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站在他楼下等他,他那次帮他围上了围巾,尤也脸上写满了嫌弃,但还是会下意识的蹭一蹭脖颈边上的绒毛。
他的每个小动作都好可爱。
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可爱。
白岩来到了九中后门的那个高档小区,他坐着电梯上了楼,来到了尤也家的门前。
尤也在那个高考完的暑假给过他钥匙,可是他不敢开门。
他一直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是在做梦。
做了一个很真实、很可怕的噩梦。
他不敢打开这扇门。
好像他不打开这扇门,那个他最喜欢的少年还在里面赖着床,尤也早上从来都醒不来,他每次都会先亲亲他的额头,再帮他准备早饭。
尤也每次都会顶着鸡窝的脑袋起床,然后梦游似的去厕所洗漱,他每次都会过去给他捣乱,尤也每次都用生无可恋的目光看着他说“弟弟,你好粘人啊”。
他只粘他一个。
白岩觉得自己又要失控,他仰面努力的眨了好几次眼,这才颤抖着摸出钥匙。
钥匙的尖端在锁面不断的划过,他试了好几次才将钥匙捅进锁芯。
门开了。
☆、我和我的光
房间里昏昏暗暗,许久没人住家具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尤也没回来。
白岩开了灯,从鞋柜里面取出了一双拖鞋换上,他将自己的电脑放在沙发,然后挽起袖子将整个房间打扫了一遍。
当他最后用吸尘器将客厅的毛绒地毯收拾干净后,他也学着尤也的样子坐在了地毯上。
他之前总是看不惯他席地而坐的毛病,每次见他坐在地毯上都忍不住过去直接将人拎到沙发上坐好。
尤也最喜欢他的地毯了,不论是这家屋子的还是K大外面那间出租屋里的,他挑的永远都是最贵最好的那种。
“我的少爷……特别金贵……”白岩一面摸着毛绒绒的地毯,一面喃喃的说着,他的眼泪随着下巴落在了衣服上。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了。
那个懒洋洋的微卷发少年再也不会出现了。
好像就在那么一个平平无奇的瞬间,他一直努力维持的假象突然分崩离析,那一天的记忆慢慢的清晰起来。
这从来都不是梦。
他们已经分手了。
他们已经不在一起了。
他不再是他的男朋友了。
迟到的心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腹部宛如刀绞似的疼,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他第一次在记事后像一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一个人捧着他的脸说“哥见不得你哭”了。
那个他最喜欢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天晚上白岩躺在他们曾经一起共枕过的床上,他穿着尤也的睡衣,看着对面墙上他们曾经的合照。
那是赵雨在九中成人礼那天给他们俩人抓拍的,最好的照片。
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尤也的肩头,他正含着笑看着自己。
那是他的少年。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几日后同学聚会,八班同学太久没见了,相互说着近况,也不知道是谁提议道:“回学校看下老师吧,高三不是还在补课吗?”
“陈彦他们在教高二,”吕娉婷笑道,“你们过糊涂了吧?”
叶涛尴尬的摸了摸头:“这不是太想他们了嘛,我现在都记得薛大爷天天拿个米尺削人,我当时好害怕他那个尺子,现在竟然有点怀念。”
“你怕什么?薛大爷想削的不就尤老板一个嘛。”
“尤老板当时真的拽,数学满分我的天……哎?白哥,尤老板怎么还没来?”
他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白岩的方向。
其实今天很奇怪,这俩个一向形影不离的大佬只来了白岩一个,大家见到他落单难免有些稀奇,忍不住多问了几句,白岩却什么也没说。
邓向阳中途几次想去问问白岩他们是什么情况,都被陈君妍拦住了,短发女生没跟他解释原因,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其实细想来,白岩今天格外的沉默,他没跟任何人搭话,只是坐在角落,好像在等什么人。
“尤也他……不会来了吧。”白岩苦笑了一声,闷声喝完了自己面前的酒。
他其实是不想来的,可是心里总存着一些侥幸,毕竟尤也之前说过他会来的。
可惜他没有。
众人听见他说话,只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了,吕娉婷心里一凉,下意识朝赵雨看去,后者也在无助的看着她。
“什、什么意思啊白哥?”一个男生不解的问道,“尤老板出事了吗?”
“出事?算吧,”白岩缓缓的说着,眼眶慢慢红了,他看着众人或诧异或茫然的目光,坦然的道,“……我们分手了。”
他此话一出,包间里面鸦雀无声。
远处的喧嚣声从窗户的缝隙里面挤了进来,一辆车从门外驶过,发动机的轰鸣声留在了原地。
所有人都僵住了。
白岩看着他们惊骇的表情,突然可悲的想着,原来直到分手都没人知道他们曾经在一起过。
包间里死一般的静默,只有陈君妍看似处变不惊的端起面前的饮料小抿了一口。
明明是纯甜的果汁,尝起来却格外的苦涩。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缓过了神,开口打破了沉寂:“你、你们不是闹着玩的吗?”
他这话一出,僵硬的众人也慢慢的反应了过来,房间里传出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什么情况……”
“不是……开玩笑的吗?”
“认真的吗?…… 分手?……”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
白岩红着眼眶,听着他们小声的说话声,他拿起了面前的酒杯,可是却在手碰到杯壁的刹那顿了一下。
尤也从来不让他在没有他的场合下喝酒。
白岩缓缓的收回了手,沉默的低下了头,没人看的清他的表情。
半晌后,众人才听见他沙哑着嗓子低声道:“开玩笑的是你们,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他了。”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白岩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将喉间的哭腔强压了下去,这才睁眼看着他们道:“……接受不了的请自便吧,我回去了。”
他说完便站起了身,拿着自己的外套离开了。
邓向阳本能的想跟上去,却被一旁的陈君妍死死的拉住了胳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本来沉寂的包厢突然炸开了锅。
“卧槽卧槽什么情况!?我就来参加个聚会,这是个什么瓜!?”
“卧槽他们是认真的啊!?他们竟然是认真的啊!?”
“怪不得……怪不得尤老板全省第七不去清华,怪不得他们一直都单身……”
“两个男的……”
“原来真的有同性恋……”
……
包间里说什么的都有,但是白岩已经听不见了。
他顺着小路回到了尤也的家,房间里漆黑一片,静谧无声。
空空荡荡。
他沉默的开了灯,换了鞋。
“尤也…… ”他看着他们高中的那张合照低声喃呢着,“……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们不要藏着掖着了……他们都知道了……”
“我爸妈都知道了……我们的朋友也知道了……周围人都知道了…… ”
“我们是恋人……不是朋友…… ”
“……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我真的……好想你……”
白岩一字一句的说着,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一滴一滴的落在玻璃隔层上面,泪在了十八岁少年的脸上。
他用衣服的袖口小心的擦拭着自己落在相框上的眼泪,不知道怎么的,随着他的动作,相框后面的盖子突然松动了。
白岩将相框翻了过来,后面固定的扣锁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开了,露出了一小截里面相片的边缘,他本想直接将后盖扣好,可是余光间看见那一小截照片边缘有黑色的痕迹。
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