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照例送白岩回家，然后坐公交车返回了自己的住所。
一切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他平静的打开了灯，屋里依旧空空荡荡，他坐在玄关换了拖鞋，然后拎着书包去了书房，打开了桌案上的小台灯，从书包里取出作业开始写起来。
指针在静谧的夜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尤也将写完的卷子放在了书摞上，他抬头看了一眼表，已经是晚上11点40了。
班群里闹成了一团，纷纷等着零点的时候发平安夜的红包。
其实这个节日也没什么好过的，但是对于十几岁的他们来说，确实平淡的高中生活里面值得期待的日子。
毕竟少年时候总需要有一些日子来寄托自己躁动的、青春的心。
尤也看着台历，12.24的日期被自己画了一个圈，下面是他自己写着“十七”二字。
“原来我才十六啊…… ”
尤也看着那两个字，不住的哂笑了一声，无端绝对自己有些可悲。
他慢慢的靠在了椅背上，仰面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听着班群消息的提示声在屋子里响个不停。
偌大的房屋里面空空荡荡的，楼下街区的商铺为了在这两天增加销量，纷纷争先恐后的放着圣诞节的歌谣，房间里的窗帘是遮光的，外面一点光亮也照射不进来，好像连声音也模糊起来了。
手机上除了骚扰电话再也没有别的号码的痕迹，他跟他爸爸的短信记录还停留在几个月前的开学，还是那句：「你想清楚了，九中？现在反悔去一中还来得及。」
除此以外，跟他爸有关系的只有李峰的时不时的微信问候和每月必来的银行汇款短信。
这个月的钱格外的多。
尤也在位置上瘫坐了一会儿，这才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抓了一颗糖，然后随意的拆开了糖纸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直到浓烈的甜度布满了口腔，他才像有了力气似的，慢慢坐了起来，看着手机的计时功能。
23:57.
班群里激动的等着零点好跟彼此说一句“平安夜快乐”。
23:58.
尤也看着两小时前的汇款短信上的金额，什么也没说。
23:59.
“尤老板，十六岁要结束了。”
他低头靠在椅背上，轻声喃呢道，细密的睫羽在眼睑下投下大片阴影，教人看不清少年的表情。
他其实自从母亲去世后就不怎么过生日了，有时候他甚至都忘了，自己也不过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
秒表开始进入倒计时。
10、9、8……
手机上群消息响个不停。
……6、5、4……
外面的街区不知是谁激动的尖叫了一声。
……3、2、1.
0:00
班群里彼此说着“平安夜快乐”，远处不知是哪里传来的一声悠远的敲钟声，夜不归宿的年轻人兴奋的大喊大叫，无数嘈杂热闹的声响像是被窗帘尽数隔在了外面。
遥远又模糊。
平安夜。
今天是全世界的平安夜。
尤也哂笑了一声，自言自语的低声道：“尤也，十七岁…… ”
他话还未说完，就在这个时候，手机上却忽然来了电话。
他几乎是瞬间将手机抓了过来，看见来电显示是白岩的时候，他有些失落又有些欣慰的轻笑了一声，不过两三秒的功夫，他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波澜不惊的玩笑模样，按下了接听键，拖着慵懒的尾调道：“喂，班长大人，你不会专门打电话来祝我平安夜快乐的吧？外国人都不这么重视这……”
他话还没说说完，白岩打断了他：“不，我不是来说这个的。”
少年干净温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进了尤也的耳朵里，他在那一瞬僵在了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是来跟你说生日快乐的。”白岩在电话那头低声道，“生日快乐尤也，你十七岁了。”
生日快乐，尤也。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零点跟他说这句话。
今天全世界的平安夜，可只有他记得今天也是这个少年十七岁的生日。
在无人看见的夜里，尤也的眼圈慢慢红了。
他哽了一瞬，随即立刻轻咳了一声，玩笑着对着电话那头道：“班长大人，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我没跟人说过吧？”
“我是班长，知道你生日很奇怪吗？”
白岩在电话另一头轻声说着，嘴角不住缓缓的勾起。
只是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看过所有人的信息，却只用心记住了他的生日。
“我没跟别人说，”白岩接着道，“你上次无意间跟我说你不过生日，可是我思来想去还是想跟你说声‘生日快乐’。”
尤也浅笑的垂下头，低声道：“我确实不过生日了……但还是谢谢你，白岩。”
真的，很谢谢你。
“你爸明天在家吗？”白岩低声问道。
尤也看着回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犹豫了一瞬，才道：“不在……怎么，你要陪我过？我不过生很多年了。”
“有点想。”白岩诚恳的说，他听见尤也的回答，终是耐不住疑问的问道：“你和你爸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就算再忙，也不会这么忙吧？”
“唔，有点矛盾。”尤也漫不经心的道，他不想多谈这件事，立刻话锋一转，“不过明天你要是真的无聊的话，陪我自习吧。”
因为期末将近的缘故，他们竞赛的补习班也暂停了，好让各位尖子生们专心准备期末联考。
“看不出来你还挺爱学习啊。”
“我一直很爱学习的好吗？”
“行啊，明天去你家学？”
“不了，去省图书馆吧，晚上我请你吃饭。”
“图书馆会不会有点远？”
“那就肯德基吧，学校附近那家人挺少的，安静。”
“也行啊。”
尤也轻笑了一声，撒娇似的道：“明天我要喝可乐，我不喝热豆浆了。”
“这个可不行。”电话那头的白岩轻笑道。
“我过生！”
“过生也不行。”
……
那一晚，班群里相互道了平安夜的祝福，抢了几个意思似的红包，正准备偃旗息鼓各自睡觉的时候，尤也忽然在群里发了几个巨额的红包，班群里再一次炸了。
☆、这小子成绩怎么起起伏伏的？
六校联考给各科老师带来的压力化作无数的卷子落在了学生们的笔尖，而高二上半学期的最后时光便在忙碌的复习生活中过去了。
期末考试的前一天，尤也倚着教室后排无人的桌子看着后黑板上挂着的座位表，陈彦正风风火火的指挥大家布置考场，无意间看见尤也正站在后面偷懒，她三两步走过去，骂骂咧咧道：“你在看什么呢？一天天正事不做就在…… ”
尤也没等她念叨完，就平静的问道：“下学期开学排位置是按开学考的排名对吧？”
“对呀，上次不是说过了吗？”陈彦下意识回答他后，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复习好了吗？考的一次比一次差，你好意思…… ”
“您放心，”尤也再次打断她，冲她眨眨眼笑道，“我保证给您捞个联考第一回来！”
说完，尤也便拎着书包，和那边忙完的白岩一起回家了。
陈彦看着那二人并肩离开的背影，后知后觉的笑骂了一声“滚”。
六校联考其实形式上和一般的期末考试没什么差别，也是考两天写六科的卷子，当最后一科考完后，全校爆发出放假的庆祝声，其实他们的好日子也就是考完试到出成绩的这几天。
毕竟没作业，没压力，也没有家长会。
几日后的一天，陈彦正在家里陪着孩子，就在这个时候，年级组长许立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她看着这个号码就知道成绩出来了。
“喂，许老大。”陈彦接起了电话，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上次月考他们班平均分实验班垫底，要这次还垫底，她实在抹不开面。
“喂，陈老师。”许立那边声音都有些发颤，激动的情绪都透过听筒传过来了，“你知道这次联考一二名都是我们学校的吗？”
她听见这个语气，莫名的有些紧张。许立能在这个时候专门给她打电话，难道说……
“一二名都是你们八班的。”许立压着声音道。
尽管已经想过了这件事，但是亲耳听见的时候，陈彦还是差点激动的把电话摔了，她在家里兴奋了许久，就连她的小孩都好奇的看着她了，这时她才慢慢冷静下来，后知后觉的问：“一二名是谁？白岩和尤也吗？”
“第一尤也，第二白岩。”许立说着，声音里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陈彦还沉浸在兴奋中，没留意到许立的异常，她心说尤也那小子可以啊，说第一还真给我捞了个第一回来，她还没在心里感慨完，就听见电话那头许立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的道：“你知道尤也那小混蛋考了多少分吗？”
陈彦慢慢僵住了。
次日，所有学生回学校领成绩，听见联考结果的众人纷纷炸开了锅。
尤也，联考第一，年级第一，总分723.
白岩，联考第二，年级第二，总分68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