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办公室，许杨作为家属签完字，把一摞单子推给李元庆，撑住额头，“老幺这回，要紧吗？”
“不好说。”李元庆把口罩提起来，“手术室里是全市最好的大夫，我去四院硬拽过来的，等他出来再看吧。”
“费心了。”听到这话，许杨镇定了不少，拍拍李元庆的手背，“大恩不言谢。”
“不是，你别跟我说这些，”李元庆把手里的单子“啪”地往桌上一拍，“我走的时候老幺还好好的呢，就是点低烧而已，我那药吃了就退烧的，你们是怎么回事？搞什么呀？拿命玩儿？”
许杨仰起头，看着头顶炽白的灯光，长出一口气，“腿长在老幺身上，我难不成锁着他？他20多岁的人，又不像小时候，让他呆着不动就他就不动。”
“你个当哥哥的都管不了？把他给我管吧。”李元庆说。
“我巴不得，你管我真的放心，真的，替我管着老幺，”许杨说，“让他好好活着，没病没灾开开心心的，我们家多少钱都出。”
“我缺你那几个钱？”李元庆瞥许杨一眼，“你刚说老幺在龙彦达那儿？怎么回事？”
“他去龙科应聘。”许杨目光往旁边滑了一下，有些话不能对自己钦点的弟媳说。
他弟说了，去应聘是为了追龙彦达。简直是疯了，追谁不行？去追龙彦达。那是随随便便就能追上的人物吗？
还是李元庆好，知根知底，脾气很好，又是医生，简直是为许澈量身定制的。许杨东想西想，就是要转移注意力，他害怕急救室里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老幺去龙科应聘？”作为医生，李元庆也在尽量帮许杨转移注意力，“怎么想的？自家公司不进，跑到龙科去受虐。”
“你也知道去龙科是受虐呢？”许杨扯了下嘴角。
“怎么不知道？龙科集团今年的员工体检在我这里，我听他们员工吐槽了，什么加班多啊，连轴转啊，老板冷血啊......”李元庆说。
“既然龙科这么差，他们为什么不辞职？龙科的员工离职率是同类企业里最低的，”许杨眯着眼睛，“龙彦达有他自己的手段，这点不得不服。”
“在混商场的人，一个比一个狠，你不也一样”李元庆站起来，指指墙上的挂钟，“走吧，时间差不多了，过去看看。”
许杨和李元庆走到的时候，抢救室的红灯刚刚变成绿色。
一身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先出来，摘了口罩，龙彦达先冲过去，“怎么样，医生？”
“你是家属？”
“……不是。”
“家属过来。”医生见惯了手术室里的生死，面无表情。
“在这儿在这儿。”许杨和李元庆围过去，龙彦达退到了一边。
医生看了李元庆一眼，“病人是发烧引起的昏迷，查血的结果还行，有一点点细菌感染，考虑到病人的既往病史，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吧。”
听到“既往病史”几个字，龙彦达眼皮掀了一下。
“现在能进去看我弟吗？”许杨问。
“去病房看吧，马上推出来了，病人已经醒了，在输液。”医生回头看了眼急救室，转回来看着李元庆，“放心吧，没事，我明天后天都过来看一眼，你想好怎么谢我吧。”
“行，怎么谢都行，命都给你。”李元庆拍拍医生肩膀。
“你的命？还没你那双手值钱，”医生摇脑袋，“下次我那边的手术你积极支援下，别让我三请四请就行。”
“都听你的，随叫随到。”
得知许澈没什么大事，气氛稍稍放松，几个人站在门口等他出来。许杨走到龙彦达面前，伸出右手，“多谢，龙总，耽误你时间了。”
龙彦达伸手，礼仪地握了一下，松开，“客气。”
“龙总要是忙的话就先回吧，耽误你这么久，我们实在是不好意思。”许杨双手交握，垂在身前，“等这阵儿忙过了，下次我一定登门致谢。”
“我看看他再走。”龙彦达回。
“哦......那个，龙总还真是挺关心员工的，难怪龙科的员工都待着不走。”许杨哈哈了两声。
“我没那么闲，”龙彦达双手插进裤兜，“再说，许澈不是龙科员工。”
许杨手指抬了下镜框，“他没应聘上？他差在哪儿了？我弟看上去不靠谱，可他专业课还是可以的呀，辅修的商务，Z大毕业的，绩点4.0，哪家大公司都能进了吧？龙总您不能以貌取人的。”
龙总裁皱着眉头，看了未来大哥一眼，“个人喜好。”
“龙总不喜欢我弟？没眼缘是吧？”许杨频频点头，“他那样子确实不是大众长相，确实有人不接受，”大哥松了口气，低声叨咕，“老幺在你这儿没戏了吧，这样我就放心了。”
“嗯，是挺小众的。”龙彦达脚尖蹭了下水磨石地面，活了三十年没见过的小众。
“哐啷啷”一阵响，护士推出了护理床，床边竖着根金属杆，杆上挂着两袋透明的药水，透明药水管的另一头连着一只苍白修长的手。
灌了药，输了液，许澈已经清醒过来，一出急救室的门就看到了龙彦达，眼睛亮起来。
龙彦达大步走到许澈病床边，垂着眼睛，正对上许澈扬起来的视线。许澈瞟了病床另一头的许杨一眼，手指垂在床边，偷偷抠进龙彦达的手心，“哥，我饿了，你去给我买点吃的。”
“要吃什么？”许杨趴过来，“中午没吃饭吗？”
“嗯，只吃了一半，没吃饱。”许澈眼色坏坏地斜看着龙彦达，“牛肉粉，小面窝，豆浆。”
“你吃这么油腻的？”许杨犹豫，“你生病要吃清淡的，粥啊馍馍之类的。”
“吃不下那些，就吃这个，你快去买吧。”许澈催他哥。龙总裁时间很紧张的，要争分夺秒跟他多呆一会儿。
李元庆跟在许杨身边，“我去买，让你哥陪你。”
“我去我去，”许杨阻止李元庆，“你陪老幺，你多陪陪他。你陪着我放心。”
许杨拍了下李元庆的胳膊，用眼神告诉他“好好把握”。
李医生并没有好好把握。进了病房，他给许澈调好了药水速度，不快不慢，又去装了个热水袋，垫在许澈手下，“天气冷，药水凉的，打进血管更凉。”正准备在床边坐下。
“李医生，我有点事想跟龙总单独说，”许澈手腕虚弱地搭在额头上，一点都不隐晦，“你出去后帮我把门带上。”
“应聘的事？”李元庆看了龙彦达一眼，“病着呢，少想这些事。”既是劝许澈，也是在侧面提醒龙总裁。
龙彦达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架着腿，神色冷淡。在看到李元庆伸手揉了下许澈的发顶后，眼睛里更凝出了一颗冰渣子。
冷名在外的龙总裁，目送李元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起身过去锁了门，然后坐到许澈的床边，垂眼看着他。
许澈张开手臂，“过来，抱一下。”
“别闹，输液呢，回血了。”龙彦达抓住许澈挂着针的那只手，给他放到床边，刚好覆在了许澈的身前。
许澈顺手搂住了他，按进怀里，“吓到你没？”
闻着许澈浅蓝条纹病号服上消毒水的味道，龙彦达伸手抱住了许澈，没说话。
“我小时候得过白血病，所以家里人对我感冒发烧这件事特别担心，怕弄出并发症，旧病复发死了。”许澈摸着龙彦达的后背，给他宽心似的，“这事我没告诉过别人，刘平毛桃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我也不想告诉你，我怕你觉得我是个负担，嫌弃我。”
龙彦达撑起身子，西服前襟和衬衣都皱着，许澈伸手帮他整理，“现在你知道了，我追不到你了吧？龙总裁最后找了个病号，这事说不过去，我的情敌们大概每天都得想，许澈什么时候犯病啊，赶紧滚吧，别耽误了我们龙总裁。”
龙彦达抓住贴在他胸前的手，修长的，因为病着显得有些柔软无力，包裹住，压在自己的掌下。
盯着许澈无所谓的笑眼，龙彦达伏下身子，眼睫抖动着，绕在了一起，彼此的眼皮上传来酥麻的痒意，薄唇微张，软软地含住了许澈的唇，温热的口腔里还残余着药草清淡的苦味，细细品尝，仿佛人间至宝。
悠长绵软的吻，温柔地像水一样，跟龙总裁霸道凌厉气场一点儿都不搭。
难得的，许二少爷接吻的时候居然闭上了眼睛，这恐怕是他这辈子接的最认真最投入的一次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龙彦达的手已经移到了许澈的腰间，呼吸开始不畅。许澈先松开了勾在龙彦达脖子上的胳膊，嘴唇移开，鼻尖还蹭在一起，“不怕我传染你了？”
龙彦达此时听不清许澈的话，自顾自地捞起他的腰，凑过去，继续蹭着他已经有些红肿的唇尖，声音黯哑勾人，“我答应你了，许澈。”
“什么？”许澈低语，继续沉浸在龙总裁的亲吻里。
“我做你男朋友，”龙彦达手臂圈紧，“但是你不能中途跑了，我受不了别人扔下我......我没做过别人的男朋友，我这人脾气不好，也不懂什么情趣，不过我会学的。”
许澈扬起脖子，短暂分开的唇又重新贴在了一起。龙总裁的怀抱实在太过诱惑，让人忍不住地往里靠。他惊异于自己的悸动，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每个毛孔都想紧贴对方，一秒都不想多等，想让这个人变成自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