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钢加厚的手铐不负重望地扛住了顾修骤然爆发的力量，可惜，手铐另一端的床架没能扛住。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手臂粗的实木床柱应声而断，秦卿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握着烙铁的双手已经被顾修死死攥住，无法移动分毫。
秦卿愣愣地看着顾修眉宇间的厉色，慢慢眨了眨眼睛。
……妈妈说得对。找个武力值爆表的男人，实在让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399）
看着秦卿眼中流露的怯意，顾修心里仿佛再次被烙铁烧灼。
他挣扎着吸了口气，看着秦卿的眼睛，低声道，“你说的对，我确实是那么霸道的人。你……你后悔了吗？”
问出这一句的时候，顾修心里说不出的害怕。他真怕秦卿会因此而害怕他，疏远他，如果秦卿回答“后悔”……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他毕竟是顾家的子弟，一脉相承着暴烈的基因。当初狂怒的顾彦几乎杀了苏仪，顾修拼命提醒自己保持理智。
然而秦卿只是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如果后悔我还会往自己身上烙你的名字？我疯了吗？” 秦卿简直为顾修的智商担忧。本来还有点害怕他会失控伤人，结果还是在纠结那么无聊的问题！
这么一想秦卿就完全害怕不起来了。她瞪了顾修一眼，命令道，“松手！”
顾修反射性地松开手，却又闪电般抓了回去，情急之下用力过猛，令秦卿痛呼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 顾修急忙放轻力气连声道歉，就像是从前无数次不小心弄疼秦卿的时候那样，原本的些许厉色一点也不见了。
气势这东西真的此消彼长，原先秦卿还怕挨揍，这会儿却趾高气昂地瞪了顾修一眼，呵斥道，“放手！”
顾修怎么敢放。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量，将秦卿的手拉得离胸口远一点，再远一点。
秦卿没浪费力气和他相抗，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情她几年前就彻底放弃了。她只是淡淡道，“有意义吗？你拦得住我这次，拦不住我下次，下下次。不就是个结婚纪念，能不能干脆点让我完成它？”
顾修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又怎么能眼看着烙铁烙在秦卿身上？
“很痛的……真的很痛！” 他哀求地看着秦卿，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的理由。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你今后一次次折腾，我宁愿只痛这一次。” 秦卿的回答无比坚决。
她选择烙印来标记彼此不是一时冲动。标记的方法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用烙印？因为这最痛，最深，最难去除。
某种意义上来说，顾修猜对了，秦卿的确是故意的。她故意选了最痛的方式，故意在他面前伤害自己，故意以此来惩罚顾修。
因为她有点不耐烦了。她自问对顾修已经倾心相待，换来的却是他一再猜疑。一次两次，她可以体谅顾修缺乏安全感，愿意哄着他，可她的耐心毕竟也是有限的。
烙印这么痛，她真的不怕吗？当然怕的。只不过是……长痛不如短痛。
顾修猛然窒住。仿佛直到此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他的不自信和不信任，对于秦卿来说是场漫长的折磨。秦卿忍受了五年，可她不可能忍受一辈子。若他继续这样下去，才真的会失去秦卿。
他究竟有多贪心啊。秦卿给了他婚姻，给了他承诺，给了他理解和宠爱，给了他所有能给的一切，可他却仍不满足。
现在他抓着秦卿的手不准她烙印自己，无比担忧无比心疼的样子，然而事实上，是他逼得秦卿走到这一步。
“你说得对。长痛不如短痛。” 顾修深深地吸了口气，艰涩地开口。“你放开我。我来给你烙印。”
“……你来？” 秦卿呆住。
顾修这态度也变得太快了吧！之前还是死活不准她烙印的架势，怎么转眼间竟然要自己动手了？！他下得了这个手吗？这些年来顾修可是怕死了不小心弄伤她！要不怎么每次都得把他绑起来呢！
“对，我来。” 一旦开了这个口，顾修的语气反而平静下来，“你自己给自己烙印太危险了。万一痛晕过去，烙铁掉下来烫到其他地方……”
秦卿抖了一下。
“放开我吧。” 顾修柔声道，“结婚纪念是两个人的事，难道我就躺着什么都不做？你给我烙个标记，我也给你烙个标记，这样不是很公平吗？”
道理是没错，可秦卿总有种顾修在哄她的感觉。“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警惕地问。
“没有啊。只是想亲手在你身上烙下我的标记。” 顾修笑了一笑，神情期待而又愉悦。“想想就觉得很满足。”
秦卿又抖了一下。这种变态的占有欲！以前顾修还会伪装一下，现在被她撕破伪装于是索性不伪装了……真的好可怕！
顾修没有催促，只是微笑地看着秦卿。
他确实没有在打什么坏主意，他确实只是想要亲手在秦卿身上烙下标记。
一边逼着秦卿伤害自己，一边袖手旁观装作无辜的样子？他做不到那么无耻。
他想要的，他亲自动手。他的罪责，他亲自承担。
秦卿最终答应了顾修的要求，打开了他手腕脚踝的手铐。躺在床上，看着顾修拿起烙铁，她才发现自己有多害怕。
“你你，你能不能把我铐起来？不，你还是先打晕我吧！” 秦卿的声音发抖，身子也发抖，特别想逃。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顾修轻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谁后悔了！” 秦卿瞪他。
顾修手上的烙铁作势往下一按，秦卿凄厉惨叫，剧痛却没有降临。
“顾！修！” 秦卿气得想咬人。她做个被烙印的心理准备容易吗！
顾修俯身亲了她一下，询问道，“不要烙在胸口，换个地方好不好？”
“干嘛！” 秦卿没好气地问。
“……我舍不得。” 顾修轻轻地碰了一碰。这么柔嫩的肌肤，连亲吻都不敢用力，生怕留下血痕，他怎么舍得在这里烙下焦黑的烙印？
秦卿朝他翻了个白眼。“那烙在哪里你舍得？”
……这个问题顾修根本无法回答。哪里都舍不得，他怎么可能舍得把烧红的烙铁按在秦卿身上？！
“这里好吗？” 顾修抚摸着秦卿的腰胯问道。臀部上方接近腰部的位置，有一定的肌肉，附近没有重要脏器，痛觉相对迟钝。
“这里？” 秦卿有点意外，“这里平时不会露出来啊！” 她还以为顾修会给她盖个戳然后昭告天下！
“不露出来才好。你知我知就行了，给别人看干什么？”
“双重标准！那你为什么烙在胸口！”
“我想给人看，你又不想。”
……秦卿无法反驳。
“过来，趴我身上，抱住我。” 顾修的腿缠住秦卿的双腿，身体压住她的双手，一手固定住她的腰肢。秦卿立刻发现自己一动都不能动了。
脸埋在顾修胸口，右侧的腰胯感觉到灼热的温度渐渐逼近，秦卿怕得发抖，差点哭出来。“顾修，你打晕我好不好？求求你先打晕我好不好？我……我害怕！”
紧紧地禁锢着秦卿，顾修在她耳边低声道，“秦卿，对不起。”
……我不会打晕你，我想要你清醒地被我标记。从此以后我们只属于彼此，这么重要的时刻，你必须和我一起迎接。
顾修手中的烙铁稳稳落下。
（400）
痛苦的尖叫在他耳边炸响，柔软的身躯在他怀中绷紧。几秒钟之后，一切嘎然而止，秦卿痛晕了过去。
顾修小心地挪开烙铁放到一旁，紧紧地拥住秦卿。
昏迷的秦卿浑身都软绵绵的，脆弱得可怜。顾修慢慢为她擦去身上的冷汗，静待她醒来。
秦卿醒了之后会怎么样？会对他生气吗？顾修想了一想，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很害怕。
这是第一次，他不那么害怕惹秦卿生气，因为他知道秦卿不会离开。
……有恃无恐？这可不是个好心态。顾修默默检讨，端正态度。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他的嘴角微微翘着，眼中却含着泪水。
他亲手烙印了秦卿，甚至不顾她的害怕和哀求，强迫她清醒地承受酷刑。他永远不会忘记他是多么自私，多么残忍，不惜用秦卿的痛苦来换得自己安心。
虽然烙印的主意是秦卿提出的，虽然由他动手比秦卿动手更安全，虽然秦卿并不会因此责怪他……但是他不能原谅自己。
顾彦曾在狂怒之下伤害了苏仪，可他却是完全清醒、甚至深思熟虑之后，依然选择了伤害秦卿。
为了他们更长久更稳定的未来，这种伤害是必须的。可是让这种伤害变成必须，这本身就是他的罪责。
秦卿是痛醒的，眼睛还没睁开就直接张嘴咬住顾修，不然她又要忍不住尖叫。真的特别特别痛啊！顾修这个混蛋！！
顾修抬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也不阻止，就任她这么咬着。
秦卿咬了没多久就松口了。她现在痛得连咬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趴在顾修身上低低呻吟。
“很痛吗？” 顾修心疼地问。
废话！秦卿在心里忿忿地骂。你也有个烙印啊！痛不痛你自己不知道？！
顾修稍微挪动一下身子，让秦卿趴得舒服一点，重新搂住了她。秦卿在他怀里痛得微微发抖，顾修轻轻抚摸她的背脊，柔声安慰。
秦卿痛得难受极了。所有的外伤中，烧烫伤是最痛最折磨人的，秦卿觉得她要是早知道烙印那么痛，或许就退而求其次选刺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