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彦完全没感应到顾五的心潮澎湃，正在一板一眼地认真教导学员。
虽然他觉得这学员有点笨、反应挺慢的、四肢不够协调、力量和抗击打性都不行，指导起来有点费劲，但是……和稍微下手重一点就会一屁股摔在地上疼得眼泪汪汪的苏仪对练了一年多，顾彦的控制力和忍耐力绝对突破天际。
何况这又不是无偿指导，他收钱的。一小时三百，抵得上他搬大半天砖，他有什么理由不尽心尽力？有点笨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
一对一指导的顾彦已经非常亮眼，对打示范的顾彦更是到了令人惊艳的程度。
顾彦的对手是个武师，就是之前在门外拦着顾彦又被放倒的八个人之一。知道这一场的对手是谁，武师眼前一黑，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自己被秒杀的下场。
结果并没有。
顾彦被顾五私下嘱咐过，知道对打示范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切磋，主要目的是提振精神和吸引眼球，所以上场之后他刻意收敛了自己，与那武师打得拳来脚往，跳跃翻腾，看着特别精彩特别热闹，非常具有观赏性。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学员们只会惊呼喝彩，顾五顾七等人却在其中看出了顾彦的厉害。
掌控局面，游刃有余，这说明顾彦的水平远远超过那个武师。如果换成他们，肯定做不到在既不伤人也不受伤的前提下，还能把局面保持得那么好看。
“没想到，真没想到。” 顾七连连摇头。“我一直以为顾彦也就比我强那么一点点。你说他平时是不是都一直让着我们啊？”
“平时切磋谁会用全力？比你强一点点就够把你打趴下的了！” 顾五嗤笑。
“你说啊，他明明这么厉害，怎么就能被苏仪给……啊，那啥了呢？那会是什么样啊？真有那么爽吗？” 顾十五纠结了一整夜，百思不得其解。
“不要提醒我！” 同样纠结一整夜的顾七哀号捂脸。“我觉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328）
顾彦一点都不知道自家几个堂哥被他弄得有多纠结，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之后，他洗完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开始和苏仪煲电话粥。
美东夏令时和国内刚好相差十二小时，时间非常好记。顾彦要工作，而苏仪的时间比较自由，所以只要苏仪没有突发情况，都会由顾彦在有空的时候给苏仪打电话，而这有空的时间，一般在顾彦的睡觉前，以及起床后。
睡觉之前向苏仪汇报一下当天的工作，起床之后听苏仪抱怨一番三叔公的残酷暴政，这就是顾彦最新的作息制度了。
“顾彦？新工作怎么样？” 之前听顾彦说他换了工作，苏仪非常挂心。
“挺好的。主要就是指导学员，有时候自己上个场，没什么大事。” 一天下来，顾彦觉得这份工作很适合自己，非常称心。“五堂哥很照顾我，钱给的也多。再有一个月我就能回来了。”
“一个月？！真的吗？！” 苏仪激动得跳起来。“一个月就能回来了吗？怎么那么快！”
“所以说是五堂哥照顾我啊，不然真的没那么快。” 顾彦有点不好意思。
“一个月啊……一个月就能赚十万，顾彦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厉害了！” 苏仪啧啧称赞，大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感。
顾彦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急忙转移话题道，“你呢？今天怎么样？”
“早上跑了两公里，现在还在蹲马步。” 懒觉都没得睡，天天被顾萧抓起来晨练，苏仪原本欢快的语气顿时变得苦大仇深。
“今天能蹲多久了？” 顾彦忍笑。
“呃……” 习惯性怕苦怕累以致于成绩倒退的苏仪心虚对手指，“昨天太累了，今天还没恢复过来。”
“多久？” 顾彦追问。
“一分二十八秒。” 苏仪垂头丧气地回答。
顾彦没说话。
“今天才刚开始蹲马步！我先热一下身！等下会蹲更久的！” 苏仪心慌了，急忙端正态度。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
“没有没有！没有不愿意！” 苏仪只差没有赌咒发誓，“我会好好练体能的！你看你进步得那么快，我当然也不能太差劲啊！你放心，我一定听三叔公的话好好练，一定会坚持到你回来的！”
“嗯，再坚持一下。” 顾彦微笑鼓励，“再坚持一个月，我就回来了。”
……这时候的顾彦丝毫也不知道，为了信守这“一个月就回来”的承诺，他需要承受什么，付出多少。
“苏仪说，顾彦再有一个月就能回去了。” 挂断电话，秦卿疑惑地问顾修，“顾彦换工作了？搬砖不可能这么赚钱吧！”
顾修手上的工作停了一停。“一个月？顾彦这么说的？”
“嗯。苏仪开心死了，连机票都帮他订好了。” 秦卿好奇地摇着顾修的肩膀，“顾彦换什么工作了？你知道的吧？”
“他在顾五的武馆打工，当教练，做示范什么的。”
“武馆教练这么赚钱？”秦卿吃惊。
“当然不是。” 顾修冷笑，“一般武师有个一两万就很好了。除非把日程排满，并且全部按照最高薪资标准，再时不时地捞点外快。你还不知道吧，昨天晚上，几句话的功夫，他就从顾五他们身上捞了六千块钱。”
“所以……这其实就是顾五他们在变着法子给顾彦送钱，对吧！” 秦卿心领神会。
短短的对话之后，两人各忙各的，但是秦卿很快发现顾修似乎有些不对劲。他微微皱着眉头，露出些许挣扎和犹豫的神色，似乎正在计划什么，但又并不真的想做，可偏偏还要逼迫自己的样子。
秦卿叹了口气，走到顾修身后，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怎么了？”
“没什么。” 顾修下意识地回答。
“骗谁呢，这样子还叫没什么？” 秦卿惩罚地咬了咬他的耳朵。“是不是在想顾彦的事？”
顾修沉默了一会儿，低叹道，“这次……我真的要做邪恶男配了。”
“你打算让顾五把顾彦赶出武馆，让他流落街头，饥寒交迫，最后只好继续去工地搬砖？” 秦卿随口提了个设想。
顾修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要做得那么狠。“不。我希望他能在武馆坚持下去。”
“哦。” 秦卿了解地点头。“所以你是打算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揍趴下，看他能不能为了如约回到苏仪身边而继续忍辱负重在武馆当教练？”
顾修震惊地转过头来，用“你怎么知道”的目光看着秦卿。
秦卿笑起来，随手拍了拍顾修的脸。“干嘛这么惊讶？你以为你这主意很新鲜？这种不择手段刺激主角成长的剧情早就被人写过一万遍了好吗？”
顾修在她的眼中读出“愚蠢的人类”五个大字，不由失笑，原本绷紧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这件令他犹豫为难的事在秦卿口中却如此轻巧，显得他之前的挣扎十分多余。
“顾彦一定会恨死我的。” 最后他只能这样叹息。这也是他一开始只是将顾彦赶出去，想让他吃点苦受点罪，在谋生中自行磨砺成熟的原因。如果不是顾彦跑去顾五那边投机取巧，他真的不想亲自动手对付顾彦……他从小看顾到大的弟弟。
“一开始难免有点，但是他肯定会明白你的苦心。”秦卿摸了摸顾修的头，柔声安慰。“别担心，如果他不明白，我帮你骂他，骂到他明白为止！”
顾修苦涩一笑，伸手将秦卿抱进怀里。“谢谢你，秦卿。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对的，你做的是对的。” 秦卿肯定地回答。
顾修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秦卿。他也相信这是对的，可是对顾彦来说……这太难、也太痛了。
过了许久，秦卿再度开口，声音却比之前低沉了许多。“苏仪……并没有比上辈子好多少。他不懂得……到现在也没学会……应该怎样爱一个人，用合适的、恰当的方式。这辈子他的确对顾彦很好，但是太好了，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如果顾彦一直跟着他的节奏走……会被拖累死的，就像上辈子的我一样。”
“所以，顾彦必须成熟、强大、坚定、清醒。他必须掌握主导权，才能避免他们两个都被苏仪没有节制的爱毁掉。”
“这很难，需要你推他一把。我相信他能做到。他……必须做到。”
（329）
下午两点是武馆第二场对打示范的时间，一场精彩的示范有助于提振午休之后略微有些散漫的士气。
看着学员们时间未到就把演武台围了个水泄不通，生怕抢不到好位置，顾五心中十分愉悦。自从顾彦来了之后，无论报名人数还是学员积极性都十分可观，完全不需要他操心。
……正这么想着，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就来了。
顾五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西装革履大步走向他的身影，登时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大大大大……大哥？！”
“听说顾彦在这里，我过来看看。” 顾修微笑，“再说你这武馆开张一个多月了，我也没过来捧个场，挺不好意思的。”
完全不用不好意思啊大哥！小小武馆不敢有劳您大驾！而且求求你不要笑了！突然看到你这么和蔼可亲简直吓死人了好吗！顾五心中喷泪，硬着头皮陪着笑脸将顾修迎进武馆。
“很热闹啊，” 顾修看着人头济济的馆内。“生意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