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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标记的金丝雀 完结+番外 (chord)


  三审结束的当天,他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办公室里。晕倒过后又接大病一场,浑浑噩噩,直接病了一个多星期。这人生病时候仍然暴躁得像头犀牛,逮人就骂。除了何亦和方书词,他不准任何人近身。
  方秘书自然乐意,日日照顾,事事妥帖,一刻都不曾怠慢过。
  这些都是没有消息来源的白鹿不知道的事情。秦冕不许,何亦自然也不敢多嘴。所以直到出院这天,他都不晓得秦冕和方书词是突然看对眼了还是自己真的要出局了。
  白鹿站在公寓门口无意识抬手,身体先记忆一步,指纹已经解开门锁。粗粗扫完屋内,都是熟悉的摆设,是他和爱人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大了一圈的黑柴吐着舌头扑过来,绕着白鹿转了个圈,两只前爪搭在他腿上。
  它还认得他。
  “小鹿。”白鹿惊喜地将狗抱进怀里,可刚一进门,还没换鞋就彻底愣住。
  门口的两双拖鞋都不是自己常穿的那种,旁边的立架也挂着陌生的外套。此时回头再看屋里的细节,除了餐桌上多出两盒看不出是什么的外文饮品,茶几上还摊着他从没见过的平板。几本装订得一丝不苟的文件列成两排,像切好的豆腐块,连个角都没有歪出来。
  秦先生不喝乱七八糟的饮料,也没有在客厅工作的爱好。
  这显然是别人的习惯。
  何亦正好提着箱子从门外进来,“白先生怎么了,不进去吗?”
  白鹿呆滞地杵在门口,目光咬着那些陌生的物件,“谁住在这里?”
  “谁?哦……是,是方先生。”何亦赶紧解释,“前不久秦总病了一场,方先生就留下来照顾他。现在……好像也还住着,不过他睡的是客卧……”何亦见白鹿的脸色越发难看,识相地闭上了嘴。
  “我这就把白先生的东西放到楼上去。”他正要进门,却被白鹿半个身体挡住。
  “白先生?”
  “我……”白鹿终于舍得把狗放回地上,“我现在好像不太方便住在这里。”他从何亦手中拿回自己的行李,挤出一张不算特别难看的假笑,“太久没回来,有点不习惯。我想换个地方,算是换换心情。”
  再明显不过的借口,可何亦没有道理阻拦。四个月来,秦冕的状态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他是真有些吃不准老板的真实想法。只客气地朝白鹿点头,“我明白了,白先生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与池一鸣碰面那天,他给过白鹿一把钥匙。好像是学校里的教师公寓,是池一鸣回国临时暂住的地方。
  分别之前两人甚至约好改日再聊,可白鹿一觉下床就是四个月之后。池一鸣肯定走了,但钥匙还在白鹿手里。
  不多犹豫,他拖着箱子就去了学校,毕竟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第二个可以暂且落脚的地方。
  虽然是三室一厅的六十平公寓,可有两个卧室已经住人。对方误会白鹿是新来的博士导生,朝他指了指最后一间空房,说他可以住在那边。
  该是占了长相的优势,白鹿笑起来面善又温柔。两个陌生的室友一句话没问就欣然同意他住下。可刚收拾完东西,连床都没躺过一次,本该还在工作的秦冕竟气势汹汹追来。男人动作粗暴,当着两个室友的面,连拉带拽,硬是把白鹿从房间里揪了出来。
  “刚出院你闹什么毛病?”秦冕进门见这里还是群住,更是来气,二话不说就将白鹿拖到门外,铁了心要将人带回家去。
  白鹿挣扎不过,也没打算认真挣扎。
  何亦站在一旁,面露难色,“白先生还是回家吧,这里这么小,住着哪里方便呢。”
  秦冕面无表情从白鹿身上搜出钥匙,扔给何亦,“去把他的东西都拿出来。”说完已经拽着白鹿往外边走。
  等何亦收拾东西的空档,两人久违地并肩坐在轿车后排,各朝一面,各怀心事。
  白鹿大病刚好又折腾一天,身心疲惫,一时半会儿都反应不来眼前是个什么状况。他摸不清秦冕突然暴怒的原因,只记得上回见面的时候,对方客气冷淡,形同陌路。
  秦冕忍了一路又憋了一腔,无处发作,顶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黑脸。
  这段时间他太忙了,忙忘了白鹿出院的时间,也忘了方书词还住在家里。当电话里得知白鹿任性得‘离家出走’时更是直接砸了手里一叠文件,扔下正在旁听的高层会议,亲自出来捉人。
  他简直要被折磨疯了。
  这四个月来,秦冕从没有一刻好受过。在医院见到白鹿的第一眼,要不是躺着的男人虚弱孱羸,我见犹怜,他真恨不得当场把人从床上拖下来骂个明白。
  当然,撑死也只是‘恨不得’。
  白鹿永远不会晓得,他进病房之前,就站在房间门外,整整冷静了足有半个钟头,才崩出那一脸矫揉做作的云淡风轻。
  秦冕至今都收拾不好情绪与白鹿心平气和地聊他那些令人抓狂的‘秘密’。
  冷漠再不济,总比愤怒要好。
  黑色轿车在晚高峰后的街道上飞驰,刻意轻松的车载广播听来只觉得尴尬。令白鹿没想到的是,秦冕并非打算带他回家,毕竟方书词还住在里面。
  何亦将车停在五星酒店的正门,秦冕用自己的身份给白鹿开了一周的单间。
  白鹿拒绝未遂,被男人摁着肩膀拖进电梯,“住两天我来接你,不准再回学校。”
  “我不想住这种地方。”白鹿刚一转头就被男人的脸色吓住,不得已又添上一句,“附近没有地铁,出门不方便。”
  “出门让何亦送你。”秦冕态度强硬,“教师公寓不能养狗,你要是搬回去住也可以。家里的那只我也不养了,明天就扔出去。”
  “……”白鹿被戳到软处,当即不再反驳。
  秦冕先出电梯,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走在白鹿前面。他刷开房门,靠在门口,像赶羊回栅的牧童,看着身后的男人慢吞吞地挪进屋子。兜里有电话一直在响,响了一路都没顾得上接。等白鹿终于磨蹭进房间,他才掏出手机,转身关门。可刚走出两步,门又被人打开,还被从身后追来的男人扯住衣裳。
  白鹿垂着脑袋,揪着秦冕外套的边角。动作小心翼翼,使的力气却一点儿不小。他能感受到男人转身后投来的诧异目光,可由于紧张,好半天了,才低声下气地挤出一句,“对不起。”干巴巴的,说完嘴里还全是苦味。
  “……”秦冕克制一晚的怒意被这声迟到的‘对不起’轻易地唤醒了来。他本能地认为,既然白鹿肯主动道歉,那一定是对方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情。
  他欺骗了他,也背叛了他。
  在这人久惯成牢的认知里头,他和白鹿并不是可以互换角色的简单关系。现实并且残酷,从他在会所第一眼看到白鹿肇始,就是绝对而不可逆的俯视姿态。
  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注定是百分百的上位者,是主导者,也是掌控者。
  他秦冕是什么级别,白鹿又是什么?在那些‘身份作怪’的潜意识里,他可以接受不被人爱过,但无法容忍被人戏弄。白鹿背叛了他。这不是低概率事件,这必须并且只能是零概率事件,是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根深不化的观念,轻而易举蒙上他的眼睛,将两人之间的误会朝着更深的地方,推波助澜。
  “怎么,终于要跟我坦白了?”秦冕挑起眼皮,是个略带嘲讽的表情。他们此时已经站在房外,而这个话题显然不适合开着门讲。
  白鹿咬着嘴唇,微微皱眉。兴许是在意会不会有人临时过路,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吓他一跳。
  秦冕被他胆颤的模样取悦,一步一步朝人近逼。白鹿被突然靠近的男人体温烫到,亦步亦趋,笨拙地退后。
  像一首没有旋律的探戈,两人踩着各自凌乱的脚步。
  再次回到私密的房间,像凭空穿回一件遮羞的衣裳。白鹿松了口气,才鼓足勇气,“秦先生……是看见那些照片了?”
  “不然呢。”秦冕并不立刻停下来,直到把人堵在墙边不能再退,像是不给猎物任何逃跑的机会,“难道还有什么细节是我看漏了,需要你特地再来跟我补充?”
  “没,没有……”
  “那你现在留我是要做什么?就此坦白跟那个老男人缠绵的过去……还是告诉我睡在我床上的那些夜晚,你脑袋里面一直都塞着别人?”秦冕脸上维持着僵硬的绅士笑容,是他留给白鹿,留个自己最后的一丝体面,“当然,如果还有更多惊喜打算告诉我,作为基本的礼貌,我希望你下一次能提前给一些提示,别一来就是高潮,好吗?”
  白鹿知道自己‘错有应得’,底气不足,连声音都细得听不清了,“不是故意隐瞒……我想说出来的,可是……可是……”需要解释的事情一件又一件,样样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别说做过的那些错事,就是澄清没做过的误会,他都不晓得该如何表达才好。
  “真难看。”秦冕以整个手臂抵在墙上,另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目光刻薄,审视轻慢,“你自己看过那些照片吗,可别告诉我这一年时间你们仍然私下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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