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摇摇头:“宝二爷没在房里,刚才老太太又想起来要给他带一件大氅,这不又过那边去了。”
金钏立时愁眉苦脸起来:“这如何是好?太太那边正急着呢。”
袭人劝道:“你在我这里略坐坐,宝二爷晚上还有好些事儿要准备,定然拿上东西就回来了。”
袭人说的没错,不过一刻钟之后,宝玉便进了院子。
金钏连忙将王夫人的话说了一遍。
宝玉早就知道要出门肯定迈不过王夫人这道坎,心中思索了一番要说的言辞,很从容的跟着金钏前往荣禧堂。
王夫人一看到宝玉过来,忙将他拉到身边:“宝玉,你说说,北静王爷为何会请环儿参加诗会呢?”
宝玉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太太,我也不知道这次诗会为何会叫上环儿。他一向不精此道,此次前去,怕是只能当做陪衬了。”
王夫人连连念着阿弥陀佛,“作陪衬总比丢人的好。他肚子里有几滴墨水,我又不是不知道,上次娘娘让做灯谜,就他写的狗屁不通。我是担心他表现的不好,把你连累了。”
宝玉望着王夫人关切的目光,心里不禁感觉一阵温暖。他安慰道:“太太放心,这次诗会大江南北的才子名士都会参加。我和环儿在这些人中一点都不显眼。这次过去,也不过是长长见识罢了。”
王夫人松了口气,知道宝玉还有事情,略问了几句便放他离开了。
宝玉走后,王夫人又思索了片刻,说道:“彩云,你去将环儿叫过来。”
彩云匆匆而去。
贾环住的地方离着宝玉的院子不远,彩云平日里也来过几次。
看到贾环正没事儿人一样的喝茶,彩云顿时急了。
“三爷,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空喝茶啊?”
贾环自从知道能够出府游玩,整个人都处在兴奋的状态。没想到彩云一过来竟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什么时候?我收拾了一天东西,正困了,这不是喝点茶提提神吗?”
彩云着急的说道:“三爷,太太听说你要和宝二爷一同参加诗会,今儿个都着急了一天了。刚刚把宝二爷打发走,这会儿又让奴婢来请您过去了。”
“太太请我过去?”贾环有些愣怔。
他对王夫人一向心存敬畏。不是王夫人对他有多严厉,而是王夫人整人的手段,让他深恶痛绝。
做错了事儿,抄经文,说错了话,抄经文。抄到现在,贾环看到经文就心里面瘆的慌。
这会儿王夫人又让他过去,不会出不了门,又要抄经文了吧。
心里面虽然抗拒得很,但是贾环还真没有胆量违抗王夫人的命令,只得无限惶恐的跟着彩云前往荣禧堂。
“太太,环三爷来了。”彩云说道。
王夫人对贾环虽然冷漠,但是平日里行事却并不让人挑出错儿来。贾环犯了错,她也只是让他抄写佛经,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这会儿听说贾环过来了,王夫人坐起身,“让他进来。”
贾环战战兢兢的行了礼,一脸猥1琐模样。
王夫人瞧着他的样子,心里面就感觉不是滋味儿。
虽然贾环变成如今的情态,乃是赵姨娘一手调1教出来的。可是外面的人不知道啊。若是他这等丢人的模样让众位贵人瞧见了,说不定还当她这嫡母虐待他呢。
当下冷着脸说道:“站直了,歪歪扭扭的成何体统。”
贾环直了直腰,只是在王夫人面前担惊受怕惯了,就是想表现的从容些,也表现不出来。
王夫人越看贾环越来气,可是又不能说重话,毕竟他明天就要和宝玉去参加诗会了。就是有什么不满,也得等他回来再做处置。
想到这儿,王夫人放缓了语气,温声道:“环儿,明儿个就要出门了,今儿个记得将东西都收拾好了。”
“是,太太。”贾环连忙应道。
“诗会上都是些才子贤士,没有咱们出风头的地方。你要记得藏拙,知道吗?”
贾环难得聪明了一回,说道:“太太放心,环儿愚钝,对诗文并不精通,到时候肯定会小心行事,绝对不会给府里丢人现眼。”
王夫人很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你有自知之明就最好了。有事儿只管和你二哥商量,他自幼聪慧,定然能将事情处理妥当。”
“是,太太。”
打发走了贾环,王夫人长长吁了口气。
她就怕贾环得此机会恃宠而骄,那就麻烦了。如今看来,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贾环出了荣禧堂,只觉得浑身都是冷汗。
没走几步,便瞧见宝玉站在路旁。
“二哥?”
宝玉摸摸他的头发,“怎么样?太太可是为难你了?”
贾环吐吐舌头,“这倒没有。太太只是嘱咐我诗会上要尽量藏拙。二哥,咱们真的要去参加什么诗会吗?”
宝玉笑了笑,“不过一个由头罢了。自然还是去静阳王爷的庄子上小住了。”
瞧着宝玉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贾环脸一红,“二哥,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说完,落荒而逃。
宝玉叹了口气,环儿明明已经大方多了,谁知见了王夫人一次,又被吓得变成了往日的小可怜。当真是庶子难为啊。
第七十九章
京城郊外的小路上,一行人漫步行来。
前面带路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虽然行走在崎岖的小路上,但他却宛如闲庭信步般,飘逸自然。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跟着的也是两个年轻人,容貌都极为俊美,气质更是不凡。
所不同之处在于左边的人温文而雅,文质彬彬,右边之人则气势张扬,肆意随性。
没走几步,带路的年轻人停了下来,有些无奈的说道:“小叔,水溶,你们没事儿来这儿凑什么热闹啊?”
行走在小路上的三人,正是徒斐,水溶和静阳。
为了能够第一时间见到宝玉,水溶和徒斐压根儿没有自行前往庄子,而是一大早就跟在了静阳身边。
静阳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
到了庄子上,静阳本来松了口气。
谁知他出来迎接贾环,徒斐和水溶又跟了过来,怎不让他郁闷呢?
徒斐笑吟吟的望了一眼远处的山庄,说道:“静阳,你就这么不欢迎我们?”
静阳长叹口气,苦笑道:“小叔,你们来庄子上小住,我自然欢迎。可是你们不能一直跟着我吧。”
水溶温声道:“静阳,你是庄子的主人,将我们两个客人扔在庄子上,自己一个人出来,不符合待客之道吧!”
徒斐也帮腔道:“是啊,静阳。莫非你有什么秘密怕我们知道,这才如此讳莫如深?”
静阳实在是拿两人没办法,这两人的脸皮实在是一个比一个厚实。
无奈之下,静阳只得妥协道:“我到这里做什么,不用多说,你们也能猜到。我只是担心他们路上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儿,要不然怎么都这会儿了还不见到?”
静阳望着正午的太阳,实在是有些担忧。
庄子距离京城虽然有些距离,但也不至于都这会儿了还不来啊?
他可是一大早就派人去接环儿了,还打着北静王府的名号。若说出了事儿也该有个报信儿的啊。
听静阳这么一说,水溶和徒斐也觉得有些不对。
他们也是一路上坐车过来的,在庄子上还歇息了一会儿,又走到外面这么长时间,宝玉他们的车驾怎么还没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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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
因为第二天有事儿,宝玉头天夜里睡觉颇有些警醒。天才刚亮,他便已经醒来了。
没一会儿,袭人走进来,挽起两边的帐子,分别用玉钩挂好,这才轻声叫道:“宝二爷,该起床了。”
宝玉起身,由袭人伺候着穿好衣衫。
晴雯端了一只红木托盘,上头放着漱口用的茶盏,青盐等物。
宝玉擦了牙漱了口,袭人又将温水端了上来。麝月帮着宝玉挽起袖子,宝玉洗了脸,又让手巧的晴雯帮他梳好发髻。这才问道:“三爷那边准备妥当了吗?”
秋痕回道:“三爷那边早就妥当了。刚才老太太那边的鸳鸯姐姐传话说,让二爷,三爷过老太太那边用早膳。”
宝玉点点头,披上斗篷,出门寻贾环去了。
贾环一听要到老太太那里用膳,立刻苦着小脸道:“二哥哥,我能不去吗?”
宝玉俊眉微挑,“你说呢?”
贾环无奈,只得跟着宝玉一起来到贾母的上房。
一顿饭吃下来,天色早已大亮。
贾母笑道:“鸳鸯,去将那一件乌云豹的氅衣给宝玉拿来。再将那件狐狸毛的裘衣给环儿。”
鸳鸯脆生生应了声是,没一会儿便取了两件大衣过来。
宝玉抬眼一看,只见眼前金翠辉煌,碧彩闪烁,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