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揉揉他的头发,“怎么不多睡会儿?”
宝玉打了个呵欠,“送你们离开了,我再接着睡。”
徒斐将烧好的热水端进来,发现宝玉已经坐起身,不由得笑道:“这么早就醒来了?看来我和水溶昨儿个晚上是没有卖力呢。”
宝玉横了他一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徒斐将毛巾泡到盆子里,浸湿了之后,拿出来,拧掉多余水分,走到床前,开始帮着宝玉擦拭身体。
昨儿个晚上虽然帮他擦了一遍,可是三个大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即使这床铺够大,也还是很挤。
发现宝玉的内衣常常会被汗水沾湿,徒斐和水溶便每天早晨烧些热水,帮他擦拭身体。
前几次宝玉睡得迷迷糊糊,也不怎么理会。可今儿个完全清醒之下,让堂堂的亲王做这种粗话,即使宝玉的神经再大条,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徒斐和水溶瞧着宝玉脸飞红霞的娇俏模样,差点压着他再滚一次床单。
不过时辰不早,两人也得去上早朝,只能狠狠得吻了吻他的嘴唇,这才作罢。
看着两人走到门边,宝玉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不冲冲身子吗?还是要回王府沐浴?”
徒斐笑眯眯的说道:“我们两个大男人,刚刚早已经在井边洗过了。这会儿再回府里,上朝非迟了不可。你好好再睡一觉,晚上等着我们哦。”
等到大门关上,宝玉方才回过神来。
什么叫我们两个大男人?
他贾宝玉不是男人吗?
虽然对徒斐适才的话语有些不满,宝玉的唇角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们早早起来烧水,竟然只是为了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这其中包含的浓浓爱意,让宝玉的心好像被蜜糖包裹了一样。
再睡也睡不着了,宝玉随意穿了件内衫,慢慢坐到了书案前。
他提起笔,画了两张卡通版的小狗。一张嘴角带着温文的笑意,一张却撇着嘴,略有些邪气。
宝玉将两张画摆在房间最显眼之处,心里面想着,等晚上那两人看了这画,不知会是何表情呢?
宝玉正走神间,晴雯端着洗漱用具,袭人端着装着衣饰的托盘推门走了进来。
见到宝玉已经起来坐在了书案前,两人都是微微一愣,不过她们可不敢随意开口询问,只是静静的等在一旁。
两人进门时,宝玉便回神了。
他漱口净面后,让袭人伺候着穿好了长衫。
晴雯犹豫了片刻说道:“宝二爷,这几日院子里似乎有些奇怪。”
宝玉怔了一下,随即面色不变道:“哦?哪里奇怪了?”
晴雯想了想说道:“以前每天夜里,我们几个都会起夜一两次的,可是近些日子,我们却总是一觉睡到天亮。”
宝玉笑道:“睡得好还不好吗?”
晴雯皱着眉头道:“除了这些,每天起来小厨房的灶火都是生好的,这就奇怪了。明明夜里都是熄灭的啊。”
宝玉眼珠微转,笑吟吟的说道:“或许咱们园子里住了什么大仙呢?每天晚上借着咱们的灶火准备他们的菜肴。”
晴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二爷,你可别吓唬我啊。”
宝玉笑眯眯的说道:“那你就别问啊。说不定大仙就在一旁听着呢。你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小心他们托梦吓唬你。”
“啊……”晴雯吓得大叫了一声,脸都白了。
宝玉哈哈一笑:“我说笑而已,你别当真。”
宝玉虽然如此说,可是晴雯却觉得说不定真有什么大仙在一旁,多余的话一句也不敢说了。
袭人虽然没有晴雯被吓得这么厉害,但也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这些日子很不对劲儿,不止她们两个,麝月和秋纹也隐隐有所察觉。
可要真的是什么大仙所为,那还是不要深究的好,万一惹怒了这些神仙,真的现出真身来吓唬她们怎么办?
宝玉一看袭人和晴雯都被吓住了,也就不再多言了。
吃了早膳,他便出了怡红院,到园子里散心。
昨晚和今晨的一切,让他明白自己似乎真的动情了。
这事好还是不好呢?他需要细细思量一番。
正漫步走着,突然听到隐隐的哽咽声,有人正吟着诗: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处诉。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偷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
语调悲戚,让人闻之欲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宝玉转过树丛,正看到黛玉将一袋袋落花埋入土中,边埋,边吟着这首《葬花吟》。
黛玉的身形纤瘦,此刻穿着一件儿素绒对襟儿绣竹纹镶领小袄,底下一条宫缎素雪绢裙,浅色的衣衫衬得她面白如雪,此刻手捂着胸口,柳眉轻蹙,分外可怜。
宝玉望着黛玉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由得有些讶异。
黛玉现如今父亲健在,并不是无根的孤女。自己又未曾与她心心相印,自然谈不上为情伤怀,怎么还是会吟出这首悲凉的《葬花吟》呢?
看着黛玉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宝玉忍不住走上前去,问道:“林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黛玉没想到会遇到人,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看清楚是宝玉过来,她微微松了口气。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这才说道:“二哥哥,我瞧着落花随风落下,被人肆意践踏,只觉得她们分外可怜。就像闺中的女儿家似的,命运不在自己的掌握中,将来会怎样,谁也说不清楚。”
宝玉有些无语的望着黛玉。暗暗可惜她身在古代,要是在现代的话,就凭她的文采学识,细腻情感,绝对是文坛巨匠啊。
不过身在这个时代,就要受时代规则的约束。
就如他一般,若是在这个时代随意将他曾学过的知识理念泄露出去,不说别人,就是当今的皇上也绝对容不下他。
不,或许看在师傅的面上,会允许他活命,但也只是活命而已。他会被皇上软禁在某一个隐秘的地方,确保他不会被他人所用。
世界上最肮脏的便是政治,他虽然没有做政治家的资本,但是却从历史中了解了其中的阴险狡诈。
没有实力保护自己,就不要妄想着打破传统,不然绝对会死的很惨。
黛玉这种性子,真的很难在这个时代得到幸福。
男尊女卑作为主流的社会中,女子相夫教子,孝敬公婆那是天经地义,要是让男人疼爱宠溺妻子,这可就难上加难了。
黛玉是林如海的独生女,她要是活得不幸福,那林如海又怎么能放心呢?
想到这儿,宝玉倏地眼前一亮。
独生女,对了,黛玉是独生女。那只要帮她招个上门女婿不就行了?
虽然上门女婿的地位低微,人品又不会太好,但至少黛玉不用受公婆的气,也能继续活在自己的象牙塔中。林家的资产绝对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再培养个优秀的继承人,未来的前景绝对不会差。
如果黛玉看不上那些上门女婿,就帮她找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仿照朝廷公主大婚建立的公主府,由林如海出钱帮黛玉建一处宅子,将来言明次子姓林,这样也能传承林家的香火。
宝玉越想越兴奋,等他回过神来,方才发现黛玉正奇怪的望着他。
“林妹妹,怎么了?”
黛玉又擦了擦眼角,“二哥哥,你好半天不说话,可是我刚刚哪里说得不对?”
宝玉可不敢说自己走神了,他干笑道:“林妹妹感慨的有理,不过在我看来,春华秋实都是自然规律。你看到的是落花薄命,任人践踏。我却想着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一件事情,端看你从什么角度来看待它罢了。”
黛玉喃喃自语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两句诗真好,二哥哥,是你做的吗?”
宝玉连连摇头,“我可做不出这么好的诗句,不过是偶然听来的。”
顿了顿,他又道:“林妹妹,你近来身体可好?”
黛玉笑道:“爹爹请了宫中的御医替我重开了药方,我也时常走动,倒是很少再咳嗽了。”
“那就好。妹妹可不要再伤怀了,对身子不好。”
黛玉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宝玉正想问问黛玉还有没有吃那个人参养荣丸,便听远处传来呼唤声:“宝二爷,宝二爷……”
宝玉高声应了一句,不一会儿袭人便过来了。
宝玉奇怪的问道:“什么事儿这般着急?”
袭人大大喘了口气,方才说道:“太太派人来叫二爷过去一趟。”
王夫人让他过去?宝玉微微一怔,难道元春当真答应了王夫人的请求,准备将他和薛宝钗凑成一对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