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婆,是你下的毒?”
“……是我下的。早就下好了的。”
“晚婆,在下也不跟您绕弯子了,您是睚眦的人吧?”胥之明双手交叠,脸上少有的没有任何笑容,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有些吓人。
晏梓觑了他一眼,干脆一言不发地看向了晚婆。
晚婆那盘起的发髻已经有些散了,光看模样简直是个哪家没看紧放出来的疯婆子。
这老婆子挺直了身板,桀桀笑道:“是啊,我是啊。敢问胥公子,您又是哪里跟咱睚眦过不去!”
“听说睚眦于明翰大元伊始开始在江湖上冒头,起初只是些能人异士在明翰四处游荡,招揽信众。因当初目的并未明确,众人只当是个普通的新教。然,这些年下来,睚眦的教主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可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晏梓皱眉道。
“元帝无能,吾辈不过是为天下献身罢了!”
“呵,为天下献身,”晏梓站起身,缓步向晚婆走去,“好一个为天下献身的糟老婆子,好一个为天下献身的乡野□□啊。”
“晏梓。”胥之明察觉到了不对,唤道。
晏梓没顾胥之明的喊声,冷声道:“睚眦教主当真是洗脑功夫一流,晏某着实佩服,这话还请您回头到了地府见着您教主了跟他好好唠唠。明翰一向太平,就算那皇帝再惹人厌,也不至于招致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现如今虽清原公主要嫁到赤鹿磐去,其他也并未有何令人糟心之处。而睚眦教主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天大的野心,这场叛乱谋划了这么多年,个把月大的女婴都能熬作贤妻良母了,也真是辛苦他了。”
“晏梓。”胥之明沉声道。
晏梓一把揪住了晚婆的头发,狠狠说道:“为了这么个混账事究竟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睚眦又得以人血入药,你教中又有多少人为之进了药炉子?!为天下献身为天下献身……百姓不过求一个太平日子!是你们要来作妖!”
“晏梓!”胥之明忍无可忍,精准无误地抓住了晏梓的后领,将他拎了过来,拦在身后,“晚婆,我问你,你杀浸梅究竟是要做什么?!”
“浸梅……?呵呵,浸梅……”晚婆摇了摇头,晃着身子慢悠悠地说道,“我为何要杀浸梅?老太婆我虽然半只脚进了棺材,可杀人这事儿,可是还很利索呢。”
她猛地一抬头,口中竟是已经爆出了汩汩鲜血。被胥之明拦在身后的晏梓愣住了。
她竟是咬舌自尽了。
“……之明,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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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二人在胥家的后院里温上了一壶霂州果酒。
“晚婆一开始就没杀错人,”晏梓低声道,“她一开始要杀的就是露伊。”
“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浸梅会提前知道有人要来杀她?且,她已经流浪有些时日了,既然知道有人要杀她为何不早走……等等!”
晏梓被他这一下吓得差点摔了酒碟。他叹了口气,把碟子放回小矮桌上,问道:“怎么了?”
“晚婆的意思是……她一开始要杀的就是露伊?那浸梅换门牌子作甚?!”
“……我且顺着你的意思理一理,”晏梓回忆了一番,道,“晚婆一开始接到的任务便是露伊。她早早给露伊下了睚眦,睚眦有致麻与催眠功效,因而那晚露伊虽被开膛破肚,却仍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声响。她杀了露伊后,顺势往外跑,以装作是醉香堂外的人行凶。接着她去了乱葬岗,埋了露伊的头发和指甲,掩盖睚眦的痕迹。随后她回到醉香堂,换了衣服……而浸梅换了门牌,要么是她手上也有什么东西,要么是……”晏梓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跟晚婆是一伙儿的,换门牌是为了迷惑我们。”胥之明的脸色变得极差。
-
两个人赶到醉香堂时,前阵子就放回来了的浸梅已经离开了。
离了晚婆的经营,醉香堂的生意萧条,再加上死了人,姑娘们都准备各奔东西了。
二人到了酒楼里,定了个雅间稍作休息。
窗外歇了一只燕子。晏梓抬头望去,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胥家守在外头的一名丫鬟走了进来,道:“少爷,有位姑娘想见见晏公子。”
“见我?”晏梓奇道。
“让她进来。”
丫鬟毕恭毕敬地出去了。不多时,进来一窈窕女子,手持一长笛,向晏梓行礼:“露伊见过晏公子。”
两个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只得面面相觑。半晌,晏梓才道:“你叫……露伊?”
“正是,”露伊笑了笑,“小女觉得,该是时候出来了,便来见了。小女名叫露伊,乃是晏公子于钴林盟内燕部新人。”
“你是钴林盟的人?”
晏梓看了胥之明一眼,道:“没什么好瞒的。是,我是钴林盟的,且是钴林盟的燕部主人。我早听盟主说了给我拨了个重要的姑娘,就叫露伊。原想着被杀了的那个是,没想到……”
“那孩子名叫李缨,原应被发配到西疆的,她想到霂州落户,黑户没法子进城,正好我闲着,就让她替了我名字进城了。没想到,霂州竟然也有睚眦的人,真是害了她了……”
胥之明问道:“那,睚眦的那个什么,应该是在你手上?你可知道浸梅究竟是何人?”
“是的,睚眦的情报还在小女手上,那浸梅是睚眦中层的掌人之一,应是来监督协助晚婆的。”说着,露伊毕恭毕敬地递上了一卷竹简。
晏梓接过,摊开了看了。只见上头写了几句话,最后还盖了一个印。
“那是睚眦的私印。这是我从我那后娘房中偷出来的,娘亲早前跟睚眦周旋时早跟我说过睚眦的事情,我便交与钴林盟了。盟主说,您在查睚眦,便让我跟着来交给您。”
-
李缨被好生葬了。
晏梓跟胥之明一起站在那坟头前时,心中无端起了一股悲凉之意,不禁吸了吸鼻子。
这姑娘是个可怜人,独身一人来谋生路,却未想直接将自己送上了死路。
她就这样客死他乡,家中人无一人知晓。
就如荒原上一声孤燕的啼鸣,短促,消失后便也无痕了。
第11章 池束
一脸脏兮兮的泥土的小孩子站在田埂间,面无表情地跟在一个正在俯身劳作的农民身后。
“少爷,您回去吧,等会儿要是给老爷看见了我们要被骂的。”农民愁眉苦脸地望了眼天,回过头来对这尊小祖宗好言相劝。
仔细一看,这小孩子分明穿得极好,根本不是一个农家小崽子能穿得起的。
他摇了摇头,道:“他们要去逛长街,我不想去。”
“长街?那不是挺好的嘛。”农民摸了把汗,朝着急匆匆赶到田边的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喊了声,“少爷在这儿!给李婶儿带回去!”
丫鬟吓了一跳,赶紧下到地里,带着满脸的嫌弃把少爷带了回去。
李婶儿是照顾他的下人,年纪大了,若是让她生气了准得给气出什么病来,小少爷只得回去。
丫鬟带着他走进一处宅邸——宅邸的大门是朱漆的,两旁分别有两尊石狮,石砌的门框上搁着一幅牌匾,挂着两个大字——池府。
-
池家是西郡的大家,掌握着梧桐府几近所有的资源与人脉。池家族人也有不少,族中光是旁支便有不下五支,从家主手里接去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活,帮着打理事务。
而这非要跟在人后头看种田的孩子,便是池家家主的嫡长子池束。池束这孩子,不足月便生了下来,自小体虚,用各类补品吊着才活到了现在。然而等大了些后这孩子却根本不在乎自己差点去鬼门关走一遭的命,一直到处瞎跑,害得池家主母两鬓发白。
李婶儿给一脸苦大仇深的池束洗了把脸,换了衣服,把他带到了院儿里。
院子里站着他的娘亲和那个打小就与他不对盘的堂姐池纷纷。池纷纷是池束他姑姑的女儿。虽说是旁支,但终归是池家这个大族的人,因而池纷纷她爹是入赘的女婿,池纷纷也就姓池了。
池纷纷被爹娘宠惯了,锦衣玉食,裹在锦绣被子里养大,每次见到池束那副乞丐模样都要嘲笑一番,以至于即便这俩人已经大了,仍是见面就吵。
“哼,你个穷小子终于肯回来了?你牛呢?”
“劳烦姐姐挂心了,我放您院子里了,只不过没见着饲料,是没供上么?”池束面不改色道。
“好了!”池束他娘轻声斥责道,“今日到长街去买东西去,娘就不看着你俩了,别把下人撇下了,害娘担心。”
池束和池纷纷哼哼唧唧地应下了,跟着到外头去。在池府门前已经停了两驾马车,因着池府的规矩是男女不得同乘一架车,且池束也大了,所以池束得与娘亲和池纷纷分着坐。
长街是那一带最热闹的地方,虽然人多眼杂,但好在衙门也干实事,池束他娘倒不必怎地担心。
马车的车厢不小,内里垫了软垫,临窗处置了一方小矮几,车厢中有一面是一排储物格,里头放了些零嘴和话本。不过池束对这些都并不感兴趣。
他从怀里抽出一本兵法,默默看了起来。虽然看着似懂非懂,但总好过一窍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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