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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 完结+番外 (太阳是假的)


  “怎么了?”祁松言急急地问。
  “没怎么,我妈回来了。我想问你到没到家。”
  那边的声线明显松懈下来,“快到了。”
  “嗯,好。”
  “好就完啦?”
  祁松言扬起的嘴角好像就在眼前,秦笛贴着床尾蹲下来,抱住膝盖,隔了几秒,对着话筒轻轻啵了一下。
  “我现在打车回去,非得要求和你同床共枕,丈母娘会把我撵走吗?我有点想铤而走险了。”
  秦笛一本正经地吓唬他:“会拿擀面杖把你腿都打断。”
  “这么手下留情的吗?不愧是我亲丈母娘,留我一命让我枕你大腿过六十年,完全不亏,甚至已经开始让师傅调转车头。”
  “不不不,还是留着腿吧,以后家里还要靠你扛大米。”
  “好嘞,听秦老板吩咐。”
  秦笛笑了一会儿,眼圈忽然红了,他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尽可能无声地深呼吸。
  “那明天见。”
  “和谁明天见。”
  秦笛有些局促地贴着床尾缩了缩,喃喃地抱怨:“老公我喊不出来…”忽然听见扑通一声,紧接着是祁松言的惨叫。他霍地起身,连充电线都扥掉了,“怎么啦?”
  “磕门框上了…秦小笛,你快挂了吧,你祁妙哥哥从心脏到脑门儿都扛不住了。”
  秦笛跳到窗台边,把烧红的脸埋在桔梗下面,闷闷地说了声“好”。
  可能生活从来都是不易的,他早在应当无忧无虑的年纪就被迫接受了这个设定,只是在重压之下,偶尔也想像鱼一般奋力游上水面,汲取一丝氧气。而祁松言就是他的氧。将他从窒息中解救出来,给他最平淡无奇却也是最必不可少的呼吸,让他连心底深处紧闭的那些怨尤也渐渐不再翻腾。这才是真正的坚强,而非他一贯的逞强,祁松言让他更相信自己可以从任何打击之下浮起,直面一切。
  明天见的祁妙哥哥又带了好吃的,班里全是等待二模分数的小姑娘,各自搂着同桌期期艾艾地喊紧张,只有他俩各自钳着一条长长的牛肉棒,吧唧吧唧嚼出了仓鼠的模样。秦笛考试第二天完全是被迫参加,折腾这么几天,已经有点脱胎换骨的意思,早就生死看淡,只是心里偷偷盘算着万一真的考很惨,或许可以耷拉耷拉脑袋瓜,讹祁松言一次借书什么的。
  所以当黎帅握着成绩单走上讲台的时候,班里响起一片低低的哀鸣,他把没吃完的牛肉条卷起来,舔舔嘴巴,开始酝酿凄惨的情绪。
  黎帅推推眼镜,扫视了全班,抖开成绩单,清了嗓子:“本次二模。我们班刘小桐、徐唱、余可和秦笛四位同学包揽了文科全学科单科第一名。年级前十席次,我们班占了七个,前三十席次,占了二十个,全员进入前一百五十名。”
  秦笛在黎帅的停顿里与祁松言对上视线,祁松言显然完全没有想到。一中文科大约有300人,近两年的一本率都在45%左右,如果进入前一百五,说明冲击一本线是大有可能的。谁能想一年多以前弃号重练,后来靠两群老师加秦笛使劲儿拖着才勉强在班里不至于时刻打狼的学一般渣祁松言,这辈子也有能摸到一本线的一天!
  要不是大庭广众的,秦笛几乎要上手好好揉巴一下一脸震惊的祁松言,再用一记响亮的亲吻肯定他的进步。可是,不太行,那也没关系,他把直白的夸奖都盛在黑亮的瞳仁上,粼粼地朝祁松言荡漾,“不得了,我搞到直升机了。”他凑过去极小声地说。
  祁松言合了张开着宛如傻狗的嘴巴,很是费了点儿劲才把徘徊在嘴边的“我靠”囫囵咽了回去。秦笛望向他的眼神不是他想的那种叼到了飞盘被拍拍脑瓜的“Good job”,而是欢欣鼓舞中还带了点…崇拜?
  一直以来都是他仰望秦笛,德智体美劳全方位甘拜下风,相处的过程中,男生特别在意的成就感基本都来自于他对秦笛的照料以及秦笛对他与日俱增的依赖。这一刻,忽然被灌注了一目仰视,他感觉自己两腿一支,能顶开天花板。
  黎帅又推推眼镜,扫视了全班,最后把目光落在近处,缓慢地追加宣布:“另外,恭喜新晋年级文科状元,秦笛同学,断层第一。”黎帅话音刚落,四周立刻响起一片“哇”,刘小桐回头毫不作假地竖起大拇指,一个不够还举了两个。
  刚顶穿天花板的祁松言眼看秦笛也直悠悠地顶天立地了,激动得口水呛了嗓子,握拳咳了两声才对此刻呆如傻猫的秦笛说:“不得了,真搞到年级第一了…”
  断层是什么概念?基本上意味着秦笛的总分比第二名高了至少20分,是用“如果不马虎”“没有发挥好”“题型不舒服”等借口补不上的差距。也意味着秦笛不仅五科依然强势,连数学也拿到了让其他选手背不回来的成绩。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秦笛的耳朵变得雾蒙蒙的,那些惊叹与议论好像都被隔在巨大的气泡外。他透过朦胧的视线,只能看见祁松言抚平了眉头呛水的紧皱,朝他绽开一抹极灿烂的笑。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隔离了那些仅限于分数的不思议,秦笛是踩在刀尖上才得了这个第一。
  秦笛只把冲人的鼻酸屏到下课,便一溜烟跑到主楼东侧走廊,捡了个墙角,把脸闷进臂弯。喜欢上祁松言之后,他越来越能哭。好像前几年憋得够呛,都攒到这时候释放,动不动就要酸了鼻子,红了眼圈。
  祁松言知道他这是情绪顶上来了,也没慌,捡了几颗糖攥在手心儿,慢悠悠地跟过去,盘腿坐在地上,把墙角和墙角里的小草菇一围,淡定地开始剥糖纸。秦笛被他的气息笼着,不太好意思,把渗出眼睫的水雾都蹭进校服衣袖,头不抬地用手肘拐他:“你起开,我自己呆一会儿就好了。”
  一颗糖从他膝盖缝中间掏到他脸下,熟练地喂到他嘴边,他条件反射地张嘴接了。祁松言趁机捏了一把他的脸,“算了吧,要不是现在是在学校,准能窝我怀里哭到天黑,哭完还得可可怜怜地嘟囔‘祁妙借我书’,然后把便宜占够才回家。年级第一就能随便撒谎吗?”
  秦笛被他三言两语塑造得脆弱不堪又色胆包天,得了第一的威风都碎成沫沫,忿忿地从衣袖上仰起脸,腮边鼓着糖包,刚要张嘴骂人就被祁松言吧唧亲在嘴上。一时之间进退两难,涨红着脸叫唤:“你玩儿赖!”
  祁松言就爱看他气鼓鼓地不讲理,又塞了颗糖给他,秦笛下意识地舌尖一卷,推到另一边的腮里,彻底变成小仓鼠,再看祁松言还嬉皮笑脸地笑话他,眼圈一红又要哭,却被祁松言牵住了手。
  “好了,知道你不容易。但是再不容易都挡不住你厉害,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不近人情,非得逼着你把试考完。什么都影响不了你,你是天下第一棒的秦小笛。”
  秦笛勾住他的手指,被糖果碍得直大舌头,也还是叽里咕噜地夸了回去:“你也是,天下第一棒的祁大妙。”
  “怎么这么般配呢,上哪说理去。”
  秦笛破涕为笑:“臭美。”
  “当然美啊,我胸前这进步小标兵的徽章已经闪闪发亮。”祁松言拍着空无一物的胸脯扬起得意的嘴角,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垂下眼帘,“不过,没有老师同学这么带我,没有我爸妈花那么多请了家教,没有你费了天大的心思,我也到不了这,我真的很幸运。”
  “有条件当然很幸运啊,可是放眼望去,有条件的人也不计其数,真正能抓得住条件,自己肯下功夫的也不多。我不也是沾了你的光,加上杨姐的小灶,才考出这个成绩嘛。”
  他们都很好,只是偶尔被命运绊住了脚,但相互搀扶着也能站起身,往他们遥望的彼岸行去。不溺于无从选择的晦暗,也不浪费触手可及的资源,同在寒窗下,最难得也许不是清醒地认识自我,而是明白为了重塑自我需要付出什么,并且真的一往无前地去做。
  祁松言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以指为梳理了理他蹭得发卷的鬓角,“回去给那两个傻球改名字吧,一个叫天下第一棒。”
  “那另一个呢?”
  “叫一百五也挺棒。”
  秦笛嫌弃得要命,“什么东西,你敢改咱俩就一人一个趁早分家。”
  祁松言牵牵他衣角,与他一起走入光亮的走廊。
  “不是,那你起的那个也…”
  “怎么啦?豆豆和包包不好听吗?”
  祁松言十分勉强,“好听,好听。”
  秦笛哼了一声,低头抓了抓手背上的伤,被祁松言挑起眉峰一巴掌扫开。伤口已经愈合了,结的痂却拉扯出皮肤的痒,秦笛总是忍不住去抠,早上不小心抠出个血点儿,叫祁松言按着爪子训了半天,给他糊了个防水创口贴,还画了个横眉冷对的怒脸上去,警告他不许再挠。
  那天秦笛送给他的水藻球罐子上栓了一张卡片,卡片太小了,秦笛一肚子的绵绵情话写不完,只签了豆豆和包包的名字,写了简短的一句话,“奇妙愈合了伤口。”祁松言发现,这两颗连枝叶都伸不出的小东西居然会在夜里沉入罐底,又在清晨齐齐浮上来晒阳光。恰如此刻,廊窗透入的光晕亮在他们两个的脸上,秦笛还为刚才那一巴掌嘟嘟囔囔,抬头看见他正瞧自己,又用额头去蹭他的后颈,小声撒娇:“都快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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