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哲敬职敬业,诚心诚意地捧哏,“确实了不起。”
姜宇嘿嘿嘿。
两人走到研究生楼,崔哲拿出学生证交给门口的大妈,大妈显然和崔哲很是熟稔,打了几句招呼就把他们放进去了。
姜宇偷看了一眼,博士研究生证。
“考博士挺辛苦的吧,”姜宇感慨道,“那时候Boss还说让我考研究生来着,但是,我实在不想念书了,太痛苦了……boss当时倒是被保送了,只是家里出了事,只能回国,哎,挺遗憾的。”
崔哲忍着笑,“没考,保送的,硕博连读。”
姜宇:…………
崔哲补刀,“小糖本来也能保送,可惜当时出了事,留了案底,取消了保送资格,第二年又自己考上的。”
姜宇:…………
怎么学霸的世界都是以保送打底的吗?
“但我也很厉害,”姜宇立地释怀,甚至有种隐隐的兴奋,“我幸运值满点。”
父母开明,长辈皆在,家庭幸福,心有丘壑,王者环伺,轻轻松松就走上人生巅峰,还要什么自行车?
崔哲点头称是,眼底含笑,在姜宇脸上轻轻地扫过。
——站在足够高的起点,靠着自己走上另一个高点。
既有实力又足够幸运,是被上苍偏爱的宠儿。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唐糖宿舍门口,当初出了那样的事,唐糖换过一次宿舍,没多久就开始实习,断断续续回来住几天,溺水住院之后更是见不着面,虽然床位还留着,但新宿舍的舍友和他都算不上熟。
敲门声响,过了好久,里面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双戴着厚眼镜的小眼睛从里面探出来,警惕打量着敲门的人。
眼睛最先看到姜宇,顿时充满杀气,将门一合。
崔哲眼疾手快的抵住门,沉声道,“是我。”
眼睛重新从缝隙里探出来,看到崔哲后松了口气,“是崔哲学长啊。”
掩着的门这才彻底打开,眼睛的主人是唐糖的室友,一个叫汪学的清秀小男生。
汪学等他们一进门,立刻防贼似的将门锁死,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崔学长怎么来了?也是因为唐糖?”
崔哲点了点头,“怎么,经常有人因为唐糖来?”
“太多了,而且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来打听唐糖的人又突然多了起来,别人都搬出去住了,宿舍里就只剩我了,他的东西都在这,都没动过,”眼镜小男生看着姜宇,“还好我知道崔学长和唐糖关系不错,不然我就不让你们进来了,不过……你不是来过吗,怎么又来了?”
唐糖刚出事的时候,姜宇确实来过一趟,但当时只是给唐糖办休学,和警方交涉的时候唐糖的室友也在,因此见过几面,没有更深的联系。
他在宿舍里扫了一眼,这些新舍友人都挺好,唐糖溺水休学大半年,宿舍里的东西都被保存的相当好,还特意在他床上铺了防尘罩,桌面也整理的干干净净。
只是汪学警惕而疑惑地看着他,好不容易被崔哲安抚下来。
“最近来打听唐糖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崔哲转移话题道。
“就鬼鬼祟祟的,看着像是社会上的人。”汪学道。
“社会上的?什么样?他们问了什么?”姜宇追问。
汪学犹豫道,“就像你这样的。”
姜宇:…………
汪学,“不过你和崔哲学长一起来,我相信你是好人。”
姜宇,“……谢谢。”
男生不以为意,“不用谢,我们知道的也就那些,你都知道的。”
姜宇点了点头,“小糖的东西都保存的挺好。”
“应该的,”男生推了推眼镜,“他平时绷得太紧,防备心很重,我们知道他之前遇到过不好的事,都挺……同情他的。”
姜宇静了静,“都是好孩子。”
“他现在怎么样,”汪学道,“我们其实都挺关心他的,不过不知道他在哪个医院,导师也只说让别多管,我们三个明年就要毕业了,不想再出什么事。”
“他挺好的,”崔哲道,“我在照顾他,放心。”
“那就好。”汪学松了口气。
“小糖平时写日记吗,或者,他有心事的时候会怎么倾诉,”崔哲问道,“会不会跟你们聊天?”
汪学连连摇头,“他不会跟我们聊天的,资助金那件事之后唐糖比以前还孤僻,跟我们说话也很小心,还是我们老大收资料的时候才看到唐糖生日。”
“他也不写日记,但有时候会画画,没课的时候基本都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画稿什么的都交给警方了,”汪学想了想,“他溺水那天正好是生日前一天,老大说唐糖无父无母的,怪可怜的,大家又都是同学,我们几个一合计,打算给他提前过个生日。”
汪学拿出一个索尼DV,看着姜宇道,“我还录像了,视频也给警方拷贝过,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
姜宇抿着唇,当然,当时他去警局交涉,对方得知司寒爵是唐糖的资助人,爽快的将视频和画稿之类的东西都交给他,那段视频他和司寒爵一起看过,里面是他们给唐糖过生日的场景。
宿舍里布置了五颜六色的“happy birthday”氢气球,桌上摆着插/满蜡烛的好利来一百九十九定制旗舰蛋糕,蓝色和白色的奶油抹出一艘英姿飒爽的战舰,格外男孩子气,画面开始的时候,两颗脑袋在窗口伸着,嘀嘀咕咕地,“快快把灯关了,唐糖回来了!”
离开关最近的镜头惊恐的摇晃,怼在墙上,把灯关掉,然后在黑暗里静静地对着宿舍门拍。
片刻之后,门被推开,挤进一条瘦瘦的少年和一捧光。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唐糖~~”
错落有致的男高音男低音男中音齐齐响起,唐糖怀里抱着一卷书,微微睁大了眼,模糊的镜头里,仍能清晰地看到少年愕然的神情,以及眼底浓浓的惊疑不定。
一个男声道,“虽然知道明天才是你生日,但是我们明天都有课,只能今天提前给你过了,唐糖,我们跟你以前那些室友不一样,你别老是怕我们。”
另一个男声应和道,“是啊,我们是志气三兄弟,哈哈哈。”
一群人笑做一团,唐糖眨了眨眼,眼底漫上浓浓的水汽,“给……给我吗?”
“别哭,哎哎,当然是给你啊,”三个男生慌作一团,七手八脚地将他拽进门,“快来吹蜡烛吧!”
唐糖抹着眼睛走到蛋糕前,镜头里四面都是黑暗,唯有中间一小簇烛光映出的光团,唐糖站在五颜六色的光团里,热泪盈眶,似乎被别人的示好惊的不知所措,他像只流浪了太久的小猫,乍然被很不熟系的人热热闹闹的围绕着,惊惶多过感动。
宿舍一共四个人,除去唐糖之外的三个人都还没有离开过象牙塔的庇佑,他们想对他好,便鲁莽又善意地准备了惊喜,一点都没有考虑到唐糖的反映。
“快许个愿啊!”拿着dv的汪学起哄道。
“对对,快许愿!”
少年嘴唇翕动,犹疑地看着他们,抿着唇没有做声。
一旁有个高大健壮的男生朗声笑道,“我来许个愿,希望月老让我脱单!”
拿着DV的汪学狂笑起来。
第三个男生看着唐糖,“嘿我得给唐糖剧透一下,上次有个女生到楼下给老大表白,你才老大怎么说?”
“老大说,他要把生命献给祖国的医学事业!”
汪学啧啧道,“祖国应该给老大分配个对象,生命都献给祖国了,怎么不给解决一下单身问题呢?!”
一屋子人笑成一团,唐糖拘谨地看着他们,所有人都在逗他开心——这感觉前所未有。
那份赤子之心的真诚善意终于暖化了唐糖为自己筑起的壁垒一角,他从那小小的裂缝里试探着伸出触角,用透明的塑料小刀刮下一小片奶油,凑在唇边小口舔着,终于露出一点天真的笑容。
另外三个人见他笑了,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大家开始分蛋糕,汪学问,“唐糖你最近在忙什么,我看你一直泡在实验室里,是不是遇到难题了,我们说不定能帮你呢。”
唐糖敏感地摇了摇头,双眼微弯,“谢谢,不过,我自己来就好了。”
汪学耸了耸肩,“行,你有什么事找我们就行。”
唐糖低头轻笑。
录像到此为止。
之后的事他也跟警方了解过,那天晚上吃过蛋糕后,唐糖洗了把脸,抱着书又要走。
几人都愣住了,“都快十一点了,还去做实验?”
“就快成功了,”说起实验,唐糖眼底有了几分异样的神采,“很快了,我要加快一点。”
那几人摇了摇头,只能嘱咐他晚上一个人小心点。
唐糖前所未有地,在离开前向他们招了招手,“再见。”
——他再也没有回来。
校方调查了唐糖的实验进度,导师说他们的课题遇到了难关,那时候基本所有人都隔三差五地整晚熬夜做实验,申领的药材和化学品也都对得上,唐糖只是在正常做实验研究课题,只是格外勤奋了一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