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寒爵已经吃饱,正悠闲地坐着看少年仓鼠似的脸蛋一起一伏地动,闻言道,“以前在外面留学的时候,一日三餐都要自己做。”
“喜欢吃?”司寒爵笑着看他,“以后天天给你做。”
唐小糖皱着小眉头摇了摇头,“不行不行,那可不行。”
司寒爵挑眉。
唐小糖严肃地说,“主人在外面那么忙,回家来再给糖做饭,好辛苦的。”
“不过糖可以在家等主人回来!”唐小糖笑眯眯地看着他,“糖可以做好饭,等主人回来!”
司寒爵眼波微动,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场景。
而后,男人低头,耳尖微红地笑了起来。
充满了憧憬与期待的笑容,毫无防备,毫无芥蒂,眉眼里映着少年的清甜的容貌,笑得一室温柔。
他伸出小指,“我记下了,你不准骗我。”
“不会的!”唐小糖拍了拍胸脯,豪气干云地勾住主人的小拇指,拉钩,“糖绝不食言!”
吃过早饭,司寒爵没有像往常那样去上班,他让唐小糖去客厅玩电脑,然后变魔术一样从橱柜里掏出一件围裙,系在腰上,开始收拾碗筷准备洗碗。
唐小糖:o.o
从未见过主人洗碗的唐小糖惊呆了!
不是……不是有洗碗机吗?
少年趴在厨房门口,视线钉子似的钉在司寒爵背影上。
司寒爵将碗筷放进水槽,打开水龙头,水流冲刷过盘子上的油渍,星星点点的油光浮在水面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男人脸上没有一点嫌弃的表情,他将洗洁精倒进水池,平静地开始洗碗。
骨节分明的手指浸在温热的水里,一点一点,耐心地清洗着碗筷上的油渍,温水里浮起泡沫,细小的白沫裂开,噗噗的声响连成一片,热闹得很。
很少有人会注意到那声音。
叮当碰响的碗碟与生活的嘈杂交织成片,谁也没心情去倾听那微不足道的声音。
沙沙的声音连绵成片,如壁炉旁猫咪舒服的呼噜声,如夜深人静时细碎的雨滴打在窗玻璃上。
要足够平和,才能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低血糖犯了,先发这些,明天尽量补上
Ps:只是接了个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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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了。
上一次听到这种声音, 还是刚刚出国的时候,他开着视频给奶奶看他的住处,炫耀他刚学会做的西红柿鸡蛋面, 安慰奶奶自己一定会出人头地。
视频那边的老人看着他, 眼尾的皱纹里都是笑意。
离开总想将他置之死地的父亲和兄长,在陌生而新奇的环境里,少年的司寒爵鼓足了勇气, 憧憬着未来。
他独自在出租屋里洗刷餐具,在对未来美好的幻想里, 第一次听到泡沫碎裂的声音。
像一群小小的人儿在为他鼓掌,为他欢呼。
那声音入耳, 再未忘记过。
现在,竟然又听到了这声音。
是因为现在的心境也像当初一样,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吗。
司寒爵轻笑了笑。
真好。
洗完餐具之后, 司寒爵走出厨房,惊讶地发现唐小糖已经把整个房间打扫完,卧室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窗户洞开,清新的晨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进, 送来清淡的甜香。
客厅里, 大片阳光自落地窗撒入,璀璨的光粉翩翩起舞,将这廖冷空间的每一处都蒙上温柔的金影。
少年蜷在沙发里,软软小小的一团, 回眸时,发心翘起的呆毛摇了摇,身后天光大亮, 描边的光影像一对耀眼的翅膀。
唐小糖双眼微弯,拢着晨曦与清风,弯成一隅小小的宇宙。
一室之内,一双人。
有人和他一起细心照顾着这个遮掩风雨的地方。
从前它只是一座房子,一座豪华却空洞的房子,现在,它叫做家。
“不早啦,”唐小糖转过头来,发顶的小呆毛跟着摇了摇,少年甜甜道,“主人要去上班吗?”
“不去上班,”司寒爵勾唇,“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哦?”唐小糖眸光一亮,“去哪?”
司寒爵默了默,许久,才缓缓道,“小糖,今天是奶奶的忌日。”
奶奶的忌日?
唐小糖一惊,有些局促地站起来,茫然地看着司寒爵,“那…那我们要去……要去看奶奶?”
司寒爵,“嗯,”
“唔,万一……万一奶奶不喜欢我怎么办?”
“万一……万一……”
唐小糖慌了起来,小小的心脏在胸膛里砰砰跳动,跳出一片嘈杂紧张的回音。
这就……这就要去见奶奶了?
主人最重要的,唯一的亲人?
可是……可是……
唐小糖看着从容的主人,倏然生出巨大的委屈和恐慌。
“奶奶会喜欢我嘛,”唐小糖抬起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主人,你别忘了,糖是男孩子啊。”
司寒爵目光微闪,摸了摸唐小糖软绵绵的头发。
“放心。”
唐小糖圆圆的眼睛眨了眨,没来由地生出无限勇气,认真地点了点头。
半上午时,原本晴朗的天空慢慢灰暗下来。
乌云神不知鬼不觉地遮掩天光,将万家滋味变作灰蒙蒙的一片。
深秋的阴天,冷风不知从何处起,将人心上一点暖意吹散,将天与地都吹的悲凉黯淡。
林鹿鸣葬在全京市最好的公墓里,偌大的公墓浸着风与乌云,空旷而灰暗,苍绿的植被不现生机,只是无尽的悲怆愀然,空气是灰色的,整齐的墓碑一望无际,依然是一片悲壮的灰。
他们去的时候,墓园里并没有什么人,清清冷冷的,不像清明重阳时节,哪怕是公墓这种地方都热热闹闹的,在世的人庆祝亡人的节日,说不出是祭奠亡人,还是安抚活着的人。
司寒爵在公墓外的花店买花,花店的主人是个头发灰白的老婆婆,与司寒爵格外熟识的样子,将一大把娇艳欲滴的白玫瑰包好,剪去多余的枝丫和花刺,好奇地看着站在门外等人的唐小糖。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带人来。”老婆婆笑吟吟地用一把满天星将玫瑰花包裹起来,用几张陈旧泛黄的报纸包装,玫瑰花瓣沁着水珠,坠落时无声无息地没入报纸,留下几滴眼泪似的斑痕。
司寒爵目光向店外一瞥。
少年穿着他的长风衣,包裹地严严实实,站在风里,肃穆地望着远处的墓园。
“很重要的人,来见家长。”司寒爵接过花束,笑着问,“您觉得怎么样。”
老人笑地格外慈祥,“你奶奶一定喜欢。”
“谢谢。”司寒爵轻声谢过,走到店外,牵起唐小糖的手,低头向他一笑,“还在紧张?”
唐小糖脸蛋绷紧,小手在司寒爵掌心里蜷了蜷,“奶奶会喜欢我嘛?”
“糖是男孩子,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司寒爵安慰地握紧少年的手指,一手抱着花束,“一会你给奶奶送花,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温和,有一点沙沙的磁,低哑动人,向含着耳垂在说话。
唐小糖深吸一口气,小脸绷紧,忐忑不安。
司寒爵看着他的反映有些好笑。
喜欢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已经去世的人,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
但他知道奶奶一定会喜欢。
这是他选择共度一生的人,无论男女,奶奶一定会喜欢。
只是……如果是清醒的唐糖,就更好了。
司寒爵心里藏着事,一路缄默着带唐小糖去奶奶的墓碑处。
从花店到墓园的这段路他走了许多年,走了无数次,几乎闭着眼就知道每个转角的位置。
但这一次是不同的,不同于以往的悼念和沉默,这一次,似乎有那么点报喜的感觉。
他带着往后余生里最重要的人,来与唯一的亲人相见。
林鹿鸣的墓碑只有一点年代弥久的陈旧,却干净的不惹尘埃,坟墓四周一点杂草都没有,显是有人常来打扫,墓碑前放着一束尚未完全枯败的白玫瑰,仿佛送花的人还没走远。
司寒爵半蹲下来,将旧花束放到一边,回头看着不知所措的唐小糖,“来。”
唐小糖抱着花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少年圆圆的小鹿眼惊惶不安地看着墓碑上笑容和善端庄的老人。
“奶奶……奶奶好!”
唐小糖头一低,九十度弯下腰,深深地给老人鞠了个躬。
“我是……我是唐小糖!”少年声音略大,软糯的声线像乱拨的琴弦一样抖个不停。
唐小糖眼珠不安地转了转,站姿标准地像五星红旗下的小学生,怀里庄重地抱着花,上前一步,膝盖一软,噗通跪倒在地,五体投地地趴在地上。
怀里的花束飞了出去,又稳又准地落在林鹿鸣墓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