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还会用这个代号吗?”路浔小心翼翼地问,似乎害怕听见什么不想知道的答案。
“不知道,”白深想了想,“我已经退出深海了。”
路浔松开他的手,“那你……做什么工作?”
“心理医生吧,”白深说,“行走江湖,只有这个能谋生了。”
“你可以写诗画画弹琴,”路浔趴在桌上,轻声说,“你是个艺术品。”
白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别看我。”路浔说。
“嗯?”白深一脸懵,“怎么?”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路浔转过头去趴在桌上,低声喃喃道,“羊儿的聪明都难以他妈想象。”
“哦,”白深应了一声,接着又说,“傻逼。”
路浔笑起来,笑了一会儿突然轻声说:“我很喜欢这样。”
“……哪样?”白深不明所以。
“晒着太阳,和你说说不重要的废话,”路浔说,“和爱人一起荒废时间也很美好,是不是?”
白深垂着眼睑,像在思考,半晌才说:“我们和好了吗?”
路浔抬头看他,认真地问:“我们分手了吗?”
“分了,”白深说,“你亲口说的。”
“你哪只眼睛亲眼看见这话从我嘴巴里说出来了?”路浔问。
白深沉默了,没回答。
良久,他才说:“那我们还在一起?”
“嗯,冷战阶段,”路浔一张脸非常严肃认真,状似在开校女生短裙长度讨论大会,“这一年,我一直在等你来哄我。”
☆、心爱
一片云遮住了阳光,天空阴凉了些。阳光透过院子外的树叶照到他们身上,有星星点点的光斑,给人一种物转星移的错觉。
白深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没再看他,凝视着桌面,掰着手指沉默了良久,才轻轻说出口,“我从小就被安排好了自己的日程、生活和命运,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不安现状却不敢反抗的提线木偶。我遇见过很多人,只有你,让我感觉到真切而温暖地活着。”
路浔转过头,伸手握住了他局促不安的手指,“我一直很怀疑这个世界,它伤害我践踏我,甚至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心里空空荡荡没有着落。我也遇见过很多人,只有你,让我想要脚踏实地地活着。”
白深也转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一般说不出这么文绉绉的一大段话。”路浔不解风情地开口说。
“哦,”白深笑了起来,“提前写过小作文吧?”
“可以这么想,”路浔说,“有很多话,我都准备再见你的时候跟你说。”
“如果见不到了呢?”白深问。
路浔看着他,突然轻声哼唱了出来,“如果你爱过我,你不会就这样走。就这样离开我,和那些天真承诺。”
“什么歌?”白深问,“还挺应景的。”
其实更应景的是下面两句——
如果我再也不,不能再更多地承受,痛哭之后,只好咬紧牙关,继续漂流。
他们就坐在院子里说些没有重点也没什么营养的废话,和爱人在一起荒废时间。
从知道了白深的身份之后,李恪一直都处在半懵逼状态。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他还真没想过白深竟然是白月先的长孙,这事搁谁身上可能都不太能短时间内轻易接受。
天气渐寒,深秋过渡到初冬,李恪准备到外地去工作。
过去一年过得还算顺遂,和肖枭常在一起消磨的空闲时间多多少少填补了白深不在的空缺。
离开之前,肖枭在他的咖啡馆里莫名其妙地发了一下午呆,一直等到李恪回来收拾行李。
“喝什么?我给你做。”李恪看着他,手弯曲叠在桌上,一副小学生等上课的温顺模样。
肖枭觉得李恪变了很多,从以前的暴躁易怒变得柔和,过去的那些棱角也渐渐被磨平,他们一起经历的时间,如同终于熬到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不再叛逆。
“不喝,”肖枭看着他笑,“就多看你几眼,明天下午你不就要走了吗。”
“不久,就两周,”李恪说,“乖乖等我吧,你最近不是没工作吗?”
“是啊,”肖枭点点头,“今晚我待在这儿,明天送你到机场。”
这话说得稀松平常,他们之间,这样的对白上演过千万遍。
“还是算了,”李恪有些犹豫地开口,“明天上午我有点儿事情做,下午就直接去机场了。”
这样的回答,却是第一次。
肖枭的脸色一下子不太好看,他努力耐着性子问:“什么事情?”
“工作上的事,”李恪说,“等我过两周回来再陪你。”
要是在过去,就这么一句话,已经足够引爆他们两个人心里的火.药了,还不是吵两句这么简单,可能怒火会熊熊燃烧把他们烧成烤乳猪。
不过现在,他俩的脾气倒是改善了很多。
“好,”肖枭说,“出去注意安全,我回家了。”
“我送你?”李恪站起来,拿起了耷在椅背上的外套。
“不用,”肖枭说着起身要走,转过头看着他又补了一句,“没有赌气,真不用。你今天已经够累了,明天还有事,好好休息。”
李恪点头。
肖枭把外套拉链拉到了顶,往上提了些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冷吗?”李恪把他的衣领往下拽了些。
“外面冷,”肖枭又把衣领重新拽了回去,“冷风轰轰往里灌,透心凉。”
李恪看着他,走到前台又折回来,手里拿了一条和他衣服挺搭的一条围巾,走到他面前递给他。
肖枭把手揣进兜里,没有伸手接,转身走到咖啡馆外面,站在门口靠边的地方。竖着的木头招牌遮住了光,空出一小块儿昏暗的角落。
李恪跟着他走出来,和他一起站在那块儿昏暗的小角落里。他拉开肖枭的外套拉链到锁骨,把他的衣领理了一下,接着抖抖围巾,往他的脖子上围。一圈又一圈,被冻冷的脖颈渐渐被温暖裹挟。
戴好围巾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动,彼此看了好一会儿。
肖枭突然从兜里抽出已经揣得温热的手,对着他张开了双手,“抱。”
“不行,”李恪平静地说,“外面人太多。”
肖枭转头张望了一下,周围已经没什么人,店里的人也都不太看得见他们这一小块儿昏暗的角落。
他看着李恪,没有垂下手臂,还是要抱的姿势。
李恪无奈哂笑,伸手揉他的头发,接着把他一把拉进了怀里,拍拍他的后背,“乖。”
肖枭松了手,扯了下被弄得有点儿乱的围巾,走出了那块儿昏暗的小角落,到明亮的路旁,背着光回头看他。
李恪对他招手。
肖枭没动,还是一脸坚定地看着他。
李恪叹了口气,笑起来,伸手用大拇指和食指交叠,比了一个心。
肖枭依然没有动。揣着手站在原地,望着一块儿阴暗,不知道的还以为被鬼附身了,这架势怎么也得是个欲求不满的色鬼。
李恪先做了一个拍他一巴掌的手势,接着顿了片刻,两只手弯曲着抬高,在头顶比了一个大大的心。
肖枭看着他笑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巷子外面走。
李恪往后半靠在了那块儿招牌上,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一直消失在路口的人群间。
他回到咖啡馆上了楼,拿出了一张资料卡片,上面是一个女生的信息,长得还不错,二十来岁,资料上写的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信息,对于他这样常年跟情报打交道的人而言,几乎等同于应该第一道筛选的时候就应该过滤掉的废品信息。
毕竟他真的并不是很在乎她的星座和血型以及……家里有几盆花、几只狗。
父母难免都着急的,尤其他这样条件不错到了三十岁别说结婚连恋爱都没谈的人,不光是他亲妈,就连他的继父甚至继父家的小孩儿都为他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这次老妈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几个月,他才勉强同意去相一次亲,觉得自己老妈本来就是他最亲的家里人,爸妈离开那么久,他一直都不太相信什么婚姻圆满,不过这不能成为自己成为大龄未婚男青年的理由。
他没打算结婚生孩子,毕竟和肖枭那么多年了,不是说放开手就能做得到的。
比起别人,他还是更希望和自己白头偕老的人是肖枭。
不过老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女方应该也是被亲戚介绍,两人见一面,不过是走个过场。
他直接把地点定在了自己的咖啡店里,坐在角落靠玻璃墙的位置,外面有行人来往,他可以盯着玻璃外的行人发呆,两个人的见面应该不至于太尴尬。
第二天他起床之后,也没有按老妈说的好好打扮一下,随意挑了几件衣服就穿上了,那走心程度和路浔买房子差不多。
他坐到已经选好的位置上,按照计划望着外面假装看风景,然后就可以出神,然后两个人的见面应该能就这么混过去了。
不久之后,店里走进一个年轻女人,往店里四周张望了一会儿,走到他面前坐下,问道:“你就是李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