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甄珠长得好,站在雍王身边如同金童一般,让旁人看着也不觉得突兀。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亮工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原本去甄府带信的侍卫忽然就从天而降。
“王爷,江甯知府魏敏中和江都县令冯月清领兵将客栈圈圈包围。”他的话音里带着几分的焦急,让是此次被对方知道王爷在这里,不要说查案子了,恐怕之后的打算都不能实行。
雍王冷冷的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听着外头窸窸窣窣的走路声音,穿着朝天靴的右脚一步跨进了屋子,之后便是景王,后头跟着的随从们鱼贯而入,只剩下两个家丁式样打扮的人站在门口,他们这边才进门,就听见外头的士兵冲入了院子里,把守住了各处,又听见李卫等人的尖叫,一时之间原本安静的有些冷清的客栈,居然热闹非凡。
甄珠因为人小,自然走的要慢一些,等着他磨磨蹭蹭到了里头,就见着刚刚的那个侍卫快速的将甄府的一些情况禀报给了雍王,雍王只是看了一眼甄珠,便将人打发走了。
“我父亲说什么了吗?”甄珠怯怯的看着雍王,小手绞在一起,睁着眼。
雍王对着甄珠招了招手,让他过来,等着甄珠站到了自己面前,这才开口:“原本接你的马车已经在外头,不过如今本王出不去,你且安心呆着,想来外头的那些人应当不会呆太久。”
甄珠已经脑补了一下关于自己不在书房,然后底下的人慌乱,又隐约想起了自家父亲的严格,于是对于再在雍王这边住一阵子的提议,完全没有任何意见。反正闯了祸什么的,能多一天是一天了。
东边厢房里头一片安静,西边那处的李卫在经历过了,可能被人拆穿,可能要砍头之类提心吊胆的心理活动之后,发现对方居然以为自己是真的,在接受不同程度的马屁之后,顿时飘飘然了。
“我也是个爷们,老子也是能做钦差的,老子不光救了自家老娘,还救了岳小满跟其他很多无辜的人。”李卫那颗原本忐忑的心,忽然就膨胀了。
李母则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吸溜着口水:“你说这得多浪费啊,好好的一顿就这么吃完了,这肘子都还没动过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揉着自己的肚皮,她那屋子里也有这么一桌,可惜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只塞下了一半。
李卫懒散的躺在椅子上,双脚叉开了,有点往下滑,他扭了两下往上蹭了蹭,之后对着一旁正收拾的岳思盈:“你给我倒杯茶呗,要好茶叶的,恩,肚子涨死了。”
岳小满恨恨的想要对着李卫说什么,但是被岳思盈拦住了,岳思盈对着岳小满摇摇头,不管怎么说,到底是李卫拼着被砍头的可能救了自己的弟弟,虽然是顺带,可是这年头能帮着自己的人确实不多,倒杯茶水而已。
李卫见着岳思盈真的去倒水,反而不好意思的坐直了身子,一边起身去接,一边讨饶:“我刚刚就是随便说说,估计就是酒喝多了,你怎么就真的给倒呢,快坐快坐,吃饱了吗?”
他问的关切,原本有些不满的岳小满也放下了性子,站在岳思盈旁边。
“自从父亲出事之后,已经许久没有吃的这么好了。”岳思盈说话的时候还是笑着的,等着说完,因为想起了岳子风,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
李卫是知道岳思盈家的情况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对着岳思盈保证:“没事,等着明个我就把那信给要回来,我带着你去京城找那个什么督查,不对都御史!对都御使,你放心吧,你父亲的仇,就是我的仇,我肯定会给你报的!”
岳小满哼了一声:“你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个混混,要是他们知道你是假的,别迁累的我们一起去死,就不错了!”
“哎,你小子,怎么说话的,这次不是我儿子,你能活着回来?”李母就见不得旁人说自己儿子不好,更何况她看着岳思盈就觉得不顺眼,也说不清楚这个小子哪里不对,反正看着就是不顺。
岳小满想回嘴,结果被岳思盈抓住了手。李母见着岳小满不再说话,就得意的抬起了下巴,那姿势果然跟李卫一模一样,要不咱们说李卫是她生的呢。
李母一生坎坷,李卫上了三岁家里的男人就死了,之后便是李母乞讨着养活了李卫,也养活了自己,对她来说面子那是有钱人的玩意,而儿子,那是比银子更重要的东西。
岳思盈虽不想说什么扫兴的话,但是还是吩咐岳小满去窗口看看,岳小满小心翼翼的往外头看了看,就登登蹬的跑回来:“那些穿着官袍的都走了,只剩下几个官兵还站在大门口。”
李卫听见岳小满的话,立马就窜到了窗户边:“这样,那我们怎么跑?”
李母疑惑道:“为什么要跑,这边有吃有喝的,要是出去了,又得挨饿。”语气中带着一些不满。
“不出去,难道呆在这里等着他们发现我不是不是真的,然后被抓起来砍头么!”岳小满飞快的接下了话,这次连岳思盈都没有阻止,虽说如今他们是平安了,可是李卫的身份原本就是假的,实在经不起时间的蹉跎。
“可是,你的信还在隔壁那几个书生手里呢。”李卫结结巴巴的跟着岳思盈说话,他刚刚还说明天去要回来,可是要是今天晚上就走了,估计就没办法要回来了。
岳思盈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卫,之后叹了一口气:“没事,我身上还有其他物件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只要我们到了京城……”其实她也不知道他们到了京城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是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
“没事,等到了京城,我就拦街告御状,戏里不是这么唱的么,大官们坐着轿子过来,侍卫们两边开道,扛着大旗,我往里头一扑,就完事,你放心吧,京城里好歹那么多的官,他们总要出来的吧,我们找个好说话的不就行了,跟包青天一样!”李卫倒是很自信,觉得自己能假扮的了钦差,自然能干其他的活计。
四人商议了之后就不再说什么,李母听说一定要走,便心疼桌上的那些饭菜,死活要打包,李卫说不过她,便随她收拾着。等着天黑还有小半天的功夫,一切都等逃出去了再说。
☆、第十五章
“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本王只看着那冯月清便知道了这个道理。”雍王因为出不去,所以只在院内走动,看着外头的那个糟心的江都县令冯月清给李卫送古董,古董不成,送来丫鬟,丫鬟之后又送来金银。
“他们大概就是靠着这些拉拢上峰,收买下臣,搞的整个江南都乌烟瘴气的。”景王坐在书房里只觉得全身发痒,他原本就是个好动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跟着雍王下江南了,而雍王大部分时间则花到了甄珠身上,教授课文。
比如现在,景王是坐在窗户边看着外头的风景,而甄珠则坐在书桌前认真的临摹着雍王的字,雍王自己则拿着一本孟子,慢吞吞的温故而知新中。
每当这种时候,甄珠就希望自己的耳朵最好没长,低着头认真的拿着笔写着字。
“当初看圣上写的游记,上头明明白白写的自崇家弯之后,那三笠腰铺,九里的竹林寺,私立的昭关坝,七里的邹伯镇,沿途多少的风景,不是说清晨解缆发秦邮,落照淮扬驻御舟么,偏偏如今被关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实在憋屈的狠!”被关了三天的景王终于有些烦闷,皱着眉头看着雍王。
雍王将手里的书放下之后,抬头看了一眼景王:“着急什么,如今该着急的不是我们,你且再等等。”
景王凑到了雍王身边,看了一眼努力写字的甄珠,脸上略带疑惑,雍王慢慢的摇了摇头,只伸手比了个二,太子排行第二,只是从他出生开始,不管是年纪比他大的还是年纪比他小的,见着都要给他请安。
唯一能出去的亮工这会倒是回来了,进了门就对着两位王爷行礼,等着喊起之后,这才起身回话:“外头的官兵差不多都退了,只是隔壁多了许多粗使的丫鬟,那李卫他娘那边多了一个日常伺候的丫鬟,属下去了应大人那回禀了珠少爷的近况。”说着就看了一眼甄珠,见着对方看向自己,得意的勾了勾嘴角,不过等着他在此抬头看着雍王回话的时候,脸上尽是严肃,“应大人提醒在下,那江都县令似乎有所动作,跟着绿营兵有所勾结。”
“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个李卫肯定是路出马脚了。”景王略微有些担心,如今这客栈来来去去多了这么多人,要李卫这个小混混不出错才怪,更何况那尚方宝剑也被自己拿了回来,如果说那假钦差里唯一能当做门面,不会被人怀疑的,就只有尚方宝剑了。
“不能让岳子风的儿女出事,你吩咐人下去准备,本王不好出面,你且带着你的腰牌,到时候便宜行事。”雍王似乎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利害关系,吩咐亮工去准备,回头就见着甄珠的脸都快凑到了宣纸上,那毛笔也握的很低。
“在往下,你都能把这字给吃了,担心什么,天大的事情都跟你跟你父亲无关,像应大人这样的官员,再糊涂也不会这时候起了二心,去扶持太子,更何况太子尚且有索相帮持,旁人哪里能分得一杯羹呢。”雍王这次说的话很长,语气中略带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