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让许默愣住了,好半天,不可置信,张了张嘴:“那你还喜欢他么?”
沈凌风伸手捂住他的嘴:“关你屁事。”
许默张嘴咬他,沈凌风忙将手收回:“狗牙。”
许默不喜欢住医院,第二天下午,沈凌风带着他回自己家。
德川帮忙搬东西,将日用品带到沈凌风的单身公寓。
许默坐在门口,上一回,也是在这里,两人刚扯证没多久,沈凌风将他连人带东西赶出来,顺便一不做二不休地换了门锁,指纹锁。
沈凌风和德川搬进搬出,发现许默坐在门口愣神,顺他视线望去,防盗门上的指纹锁。
沈凌风也想起自己为何换锁,一时有些尴尬,步至他身旁,伸手拍许默肩膀。
许默却像躲瘟神,侧身避开。
沈凌风拍他的手落空,也没说什么,推上轮椅过门槛进屋:“我明天早上换掉。”
“你同情我是不是?”许默蓦然开口。
“什么?”
“我和哥哥的事…”许默攥紧轮椅扶手,指节泛白,磨牙砺齿:“你都知道了是不是,谁告诉你的?”
“……朋友。”
许默拉住轮刹,沈凌风推不动了,两人卡在门口,不尴不尬的位置。
“我要回酒店!”许默挣扎:“回酒店!”
他大喊:“德川,我们回酒店!”
第20章
德川夹在许默和沈凌风俩夫夫中间,十分尴尬。
沈凌风叹口气,莫可奈何:“我道歉行吗?”
许默吼得眼眶都红了,双目充血瞪著他:“我不需要你同情,如果因为可怜我,沈凌风,我劝你,大可不必。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在宁北待不下去!”
“许默!”沈凌风也火了:“你到底想怎样?!”
一栋楼的邻居路过,被这两嗓子吼得差点摔回去,尴尬地同沈凌风打招呼:“沈医生,啥事儿呀,发这么大火?”
沈凌风被迫平复呼吸,扭头望向邻居,抱歉:“没啥,不好意思。”
“这位是?”邻居望向轮椅上气鼓鼓的许默,第一眼觉着像个明星,好奇地打量他。
“他是…”沈凌风张嘴欲言,许默抢先插嘴:“结婚伴侣。”
邻居嘴角抽的厉害,还以为许默在开玩笑,没想到沈凌风承认了:“嗯,他叫许默。”
“哦…”邻居一脸如魔似幻,打消了给沈医生介绍对象的想法,道别后转身上楼。
走到缓台,邻居忽然又回过头来:“沈医生啊,夫夫间嘛,床头吵架床尾和,没啥大不了的,莫气莫气。”
说完,一边嘀咕现在的小年轻,一边收回脑袋,上楼去了。
沈凌风:“……”
许默推轮椅,指挥德川:“我们回酒店!”
沈凌风攥住轮椅扶手,不让他走:“你哥又来酒店找你怎么办?”
“我和我哥之间的事,轮得着你来管?你姓许吗?”许默冷冷地反问。
沈凌风脸黑赛锅底,每回他想好好和许默说话,许默就这样,尖酸刻薄地冷嘲热讽。
“我们扯证了。”沈凌风懒得和他扯皮,干脆弯下身,直接连轮椅带人抬起来。
轮胎离地,许默猝不及防,揪住沈凌风衣襟。
进了客厅,沈凌风将他推到落地窗前。
夕阳余晖,楼下摊贩叫卖,天际白鸽翻飞,小屁孩高举氢气球跑过广场,茶水摊收摊,茶客们三三两两离去。
沈凌风把手机塞给他:“我做饭,先玩会儿。”
东西收拾完,德川向二人道别,许默叫住他,语气里带上些惊惶:“你别走。”
离了德川,许默简直六神无主,万一又被沈凌风连人带东西赶出门,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该怎么办。
德川照顾许默,就跟照顾任性的孩子差不多,在他身旁躬身道:“少爷,沈先生在呢。”
“我想回酒店…”许默小声说:“我不相信沈凌风,他心里只有蒋铭轩。”
“德川,你收拾东西,我们回酒店。”许默央求。
“可…”德川迟疑,担忧地问他:“假如大少爷又来了怎么办?”
以德川的身份,不好名正言顺拦许云泽,唯独沈凌风,他是不相干的外人,也不怕得罪谁,他和许默结婚了,只有他能保护许默。
“我们换个地方住。”许默咬牙:“或者直接买套房。”
沈凌风从厨房出来,便听见许默在央求德川,他要回酒店。
许默攥着德川衣角,不让他走。
沈凌风步过去,面沉似水,自背后盯住他。
德川躬身:“沈先生。”
许默后背一僵,僵硬地扭脖子,视线正对向转过来的沈凌风。
“对不起。”沈凌风注视他的眼睛:“许默,你是不是,那场车祸后,就一直没有安全感,所以才变得……”性情乖戾。
沈凌风沉默,车祸前,许默并非如此,相反,那时许默很依赖他,全副信任,许默说他在这世界上最相信的人,只有沈凌风和许夫人。
“许默,你心平气和地,咱俩好好说话,行吗?谁都不准发火。”沈凌风搬了一张小圆凳,在许默对面坐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许默却目光躲闪,视线游移,最后投向窗外,两只手紧紧按着轮椅扶手,幅度甚微地发着抖。
也不知在强忍些什么。
“那场车祸…”沈凌风刚一开口,许默两行泪刷地落下来,无声无息。
德川找来纸巾,沈凌风伸手接过:“我来。”
他坐到许默身边,纸巾轻柔地擦拭面颊,越靠近了,越发现许默这张脸当真毫无瑕疵,薄如蝉翼的肌肤白到透明,鼻尖微红,唇微抿着,黝黑的眼珠子直盯住窗外。
“你母亲去世,不是你的错,那种情况下,她是为了保护你。”沈凌风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一幕永远地尘封在许默脑海中。
他身旁坐着许夫人,许夫人在流泪,许默满脑子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怎么能骗我?
许夫人一个劲儿的道歉,请求他原谅。许默的大脑好像废置了,那一刻,什么都听不清,什么都看不见。
大货车冲出来时,许夫人比他更先反应过来,牢牢将他护在身下。
她自己,却被碎玻璃凿穿身体。
鲜血如瀑。
那天,所有一切,都是血红的颜色。
“是你…”许默哆嗦着开口,顷刻,疯魔般大叫:“最该后悔的人是你!”
“沈凌风!”许默声嘶力竭地咆哮:“是你,不是我!”
失去母亲的人,不是我。
——“小默,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孩子。”
“对不起…”许默哭得愈发厉害:“对不起。”
沈凌风鼻翼发酸,倾身抱住许默,抚摸他的脑袋:“都过去了,许默。”
许默伸手,想推开他,半晌,两手无力地垂落,任由沈凌风抱着。
什么时候起,发现妈妈和沈凌风长得那么像。
是去年秋天那个下午,许默对母亲说,我新交了一个朋友,他叫沈凌风,是名医生。
母亲的笑容里,很多欣慰。不是在欣慰许默又交到了优秀的朋友,而是在欣慰,她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
三十年前,楚婉君和许宏业的长子,因家族纷争遭遇绑架,此后下落不明。六年后,楚婉君领养了好友的孩子,并谎称是次子,取名许默。默,意即沉默。
如果不是他喜欢上沈凌风,楚婉君永远不会赶来美国,将真相告诉他。
如果楚婉君不告诉他真相,他不会气得头脑发昏,开车在马路上狂飙,路遇车祸。
楚婉君对他那么好,她将他视如己出。
许默无法原谅自己,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站不起来,因为他欠楚婉君、也欠沈凌风。
只有让沈凌风伤害他,那些日积月累的愧疚和悔恨,才能稍稍将他放过。
“别对我好。”许默咬牙切齿:“我不需要。”
沈凌风放下纸巾,大拇指揩拭他眼角泪花:“行了,哭成花猫。你要这么不放心,就让德川住这附近,随时听你差遣,行吗?”
许默狠狠扭头,咬住下唇:“虚伪。”
沈凌风干干地扯了下嘴角,起身去厨房煲汤。
德川见小少爷心情平复下来,低声说:“少爷,我就住这附近的酒店,有什么需要,您打电话就好。”
许默没说什么,只点点头。
沈医生医术精湛,厨艺嘛,乏善可陈,只能说,勉强能吃。
许默抱着寡淡无味的骨头汤喝,边喝边评价:“淡出个鸟来。”
沈凌风作势,伸手去夺:“不喝给我。”
许默忙将碗抱进怀里:“锅里有,自己舀去。”
沈凌风笑了下,许默低头,抱起汤碗朝嘴里倒灌。
两人似乎回到车祸前,仍是最亲密无间的好友,相处平和自然。
晚上,开电视机,沈凌风想起许默喜欢看一档插花节目,顺手翻出频道。许默要坐沙发,沈凌风双臂分别穿过他腋下和膝窝,将许默抱上去。
许默看电视,沈凌风在卧室看论文。
许默裹紧毛毯,蜷在沙发里打盹,睡一觉醒来,凌晨两点,沈凌风卧室灯依然亮着。他抱住毛毯喊:“沈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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