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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resposta (八分饱)


  这一年的雪似乎格外多,积雪还未融化干净,又被新的雪覆盖,在这种循环中,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如期而至。
  阚颂宁走进办公室,得知今晚因为线路检修,学院楼这片区域从五点半开始断电。
  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提前打卡下班,学生们都有些躁动,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体谅他们想庆祝跨年的心情。
  五点三十分,准时断电的那一瞬间,所有台式机齐齐黑屏,科研带来的负担和烦恼仿佛被一笔勾销,整栋楼进入了狂欢,大家纷纷从教研室里跑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讨论着晚上要去哪聚餐唱歌。
  阚颂宁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深冬时节天黑得早,楼道里已经陷入了一片昏黑,他打开手电筒,身体紧贴着墙走。
  他听到有个学生说:好家伙,刚才那场面不亚于高中晚自习突然停电,一群二十几岁的成年人,论文不写了,专利不申了,代码不调了,跟小屁孩儿似地撒丫子往外跑。
  其他人大笑着赞同,顺带回忆了一下遥远的高中时代。
  似乎在这场停电带来的狂欢里,只有阚颂宁被卷入了不好的回忆。
  他念高三的时候,记得很清楚是那年的冬至,三中整个校舍停电,通知提前一天贴在了告示栏里,他没看到,所以晚自习开始前,他被班上的几个人拽进废弃的化学实验室,他还以为这些人只是想找个地方泄愤而已。
  阚颂宁已经习以为常了,只祈祷他们这次能速战速决,他还想回去上晚自习。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些人并没有动手打他,只是把他推进了屋子里,然后从外面反锁了门,他心想可能他们等一会儿会回来,还傻乎乎地庆幸自己带了单词本。
  他刚背了半页单词,忽然,头顶的灯灭了,伴随着教学楼里爆发出的欢呼声,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拍门求救了很久,没有人回应。
  阚颂宁终于放弃,抱着膝盖缩在角落,努力让双眼适应黑暗,却因为心理作用,怎么也适应不了。恐惧被周遭的环境无限放大,那些废弃的化学仪器,烧杯试管酒精灯,好像通通变成了面目狰狞的怪物,叫嚣着要将他吞噬。
  …………
  阚颂宁在走廊窗边停下,望着不远处图书馆的光亮,缓了缓神。他想,他应该是不怕黑的,他怕的只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推入黑暗。
  快走到楼梯口,阚颂宁忽然想起忘记带门票,又折回去拿,看到谢时君的办公室里透出一丝亮光。
  “谢老师还没走啊?”他敲门进去,开玩笑道:“都停电了还不早点回家陪女儿写作业呀。”
  谢时君关上应急灯,说:“这就走了。”
  他们很自然地一起下楼,在同事和同事之间,没有什么不妥。阚颂宁始终跟在谢时君两节台阶后面,快到一楼和二楼的转角时,他攥了攥手心,说:“谢老师,新的一年也要幸福啊。”
  谢时君停下脚步,回过头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又说:“阚老师,不要总是祝我好,”他的语气一如往常,每个吐字都持有一种适用于普罗大众的温柔,“你也值得。”
  阚颂宁怔了怔,看着谢时君对他笑,谢时君转身,谢时君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一楼大厅,他才迟钝地应了一声:“好。”
  不知道谢时君有没有听见。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谢时君什么都知道。谢时君这么聪明,一定把他看得透透的,他的眼神、他的凝视,他掩在玩笑下的小心思,谢时君不是看不出来,他只是对每个人都温柔有礼,怕他尴尬,怕伤到他的自尊心,所以永远不会戳穿他。
  谢时君开车离开了,他有家要回,有女儿要照顾,有爱人一起迎接新年。
  阚颂宁茫然地站在学院楼门口,反复咀嚼那句“你也值得”,他不是因为这句话而心动,而是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过去的很多年里,他以为自己怀着无望的心情偷偷喜欢着谢时君,心知自己不配,所以早就想好一辈子都不开口,只盼他幸福,他以为自己待在最低的地方仰望着谢时君,并把自己包装成最骄傲的人来掩饰所处的位置。
  但似乎,不是这样的。
  他忘了,绝对理智的感情或许是欣赏,或许是仰慕,但绝对不是爱情。因为爱情本身就是不清醒。
  他没尝过具象化的温柔,所以他把谢时君当作一种本能的向往,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这种向往是完全独立的、稳态的,它不掺杂包括占有欲在内的一切自私的情感。
  想想其实很简单,只要稍作对比,一切都变得明了。
  他喜欢裴屿明,喜欢到忘记身份和年龄,喜欢到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就会忍不住想要接吻上床,喜欢到哪怕只是在心里想想小孩,都必须要在想的时候加上限定词——“我的”。
  可是他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在“喜欢”谢时君的八年里,没有一次越界,就连越界的想法都没有过。
  他说了很多谎,但有些事情骗不了人。
  他喜欢的从来只有裴屿明,那个为了他剪短头发、为了他做戒指、为了他哭了很多次的笨小孩。
  对阚颂宁来说,想清楚对谢时君的感情,就像是卸下了一件沉重的行李。
  从谢时君为他撑伞的那天起,从谢时君第一次对他笑、第一次握住他的手开始,他背了八年那么久,他差点就要以为,这件行李要一辈子长在自己背上,成为永远无法说出口的遗憾。
  现在他解脱了,但他仍然开心不起来。
  他怨自己没有早一点想通,在小孩忍着眼泪说“你有喜欢的人,不是我”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不抱着他说,我喜欢你,只喜欢你,最喜欢你,也许只要一句话就能哄好小孩。
  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阚颂宁裹紧了围巾,往体育馆的方向走,身后的大楼站在黑暗中,静静地目送他。
  走出停电的区域,能明显感觉到学校里热闹的氛围。游园会活动已经开始了,阚颂宁路过时,被一个戴着熊本熊头套的男生塞了一支棒棒糖和一张宣传单。
  他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东西,有点懵,回头去看,熊本熊不仅在发糖,还会和陌生人挨个拥抱。
  戴头套的男生很高,从背影看竟有一丝熟悉,阚颂宁不自觉地走过去,站在熊本熊面前,张开了手臂,被抱住的同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说:“新年快乐!”
  阚颂宁猛地回过神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刚才竟然在幻想那个熊本熊里面藏着裴屿明,裴屿明原谅了他,从遥远的南半球飞回他身边,送给他糖和拥抱。
  ……真是疯了。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每个人都会选择不同的方式来实现跨年的仪式感,从科学角度上,这其实很没有意义,因为“跨”的这个虚假动作并不能影响时间的连续性,只是人们向来喜欢在日历的翻动中纪念一些事情,忘记一些事情,或者找个契机告别前一页的自己。
  体育馆的每个座位上都放了头箍和荧光棒,阚颂宁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时,场馆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大屏幕上播放着今年热映的喜剧片。
  阚颂宁看完了整部电影,吃完了那支棒棒糖,在这期间,他身边的座位渐渐坐满,他跟着其他人一起笑电影里的包袱桥段,直到片尾曲响起,屏幕转黑,又转到跨年歌会的主题海报。
  他看了看时间,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和裴屿明被拦在门外,他当时安慰小孩说,没关系,反正每年的跨年歌会都差不多,我们明年再来就好了。
  今年的跨年歌会比往年更有秩序,提前一星期派票,不需要挤在场馆门口排队抢座了,他一个人早早来到这里,赴一场过期的约定。
  但每年跨年歌会的形式和内容都差不多,这是事实没错,阚颂宁戴着鹿角头箍,机械性地挥着荧光棒,仿佛游离在这之外。
  最后的十秒钟倒计时,现场的气氛达到高潮,追光时不时扫过观众席,坐在阚颂宁左边的一对情侣在倒计时刚开始的时候便吻在了一起。
  耳边是主持人激动的声音,阚颂宁失神地望着舞台,忽然失了力气,手上一松,荧光棒掉在了座位底下,他手忙脚乱地戴好围巾,把半张脸藏进去,任由眼泪划过脸颊、下巴,沾湿了围巾。
  这条围巾是裴屿明去年送给他的圣诞礼物,很厚实,很暖和,时至今日似乎依然保留着来自裴屿明的温度,成为陪他熬过这个冬天的慰藉之一,比如现在,柔软的面料蹭在脸颊上,他可以想象是裴屿明在吻掉他的眼泪。
  阚颂宁只是不懂,为什么裴屿明走后,他的眼泪越来越多了,小孩在的时候他学不会坦诚,偏要用一个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现在小孩走了,他突然变成这副样子,算什么?
  有人爱的小孩,可以用眼泪换取想要的玩具和糖果,可他凭什么哭?他在哭给谁看?
  一秒、一天、一年,是人类赋予时间的计量单位,也是赠送给自己的无限次机会,因为新的憧憬能带来新的勇气,似乎只要进入了下一个节点,每个人都可以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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