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这些法子终于有了效果,吴熙眼中渐渐的少了从前的那些死气,性子也回转了很多,秦越看在眼里这才松了口气,但是对于那些最让他费解的问题,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却一句都没有提起。
事到如今,秦越却不得不提了,没想到他只是提起了那个人,就让吴熙变了脸色,看来这些年他的猜测,还是有几分准得。
“没想到,连你也看出来了,看来当年只有我是傻的。”虽然吴熙并不知道秦越这些年来心中的疑问,但此时此刻听了秦越刚刚的那些话,吴熙却也明白了些什么,不由得自嘲的苦笑。
当日他听闻东宫起火,一心只想救太子殿下,然而偌大的东宫,火势熊熊,他还没找到太子殿下,便被落下的横梁砸倒在地,当火舌扑过来的一瞬间,他只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的,那一瞬,他却也并不畏惧。
士为知己者死,太子殿下若是心存死志,他也不愿意在这个世上独活了。哪里知道当他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转醒过来的时候,人却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上,旁边的人正是同样与他交好的十皇子。
在皇子中,十皇子大抵是最与众不同的了,旁的皇子不是对皇位虎视眈眈,便是也存了心思要做一位贤王,只有这十皇子,整日竟就想着混迹在市井之中,什么荒唐事也都干过了,最大的心愿便是将来能做个“闲王”。
也大抵因为这份性子,十皇子与太子倒也颇为交好,连带着,也与他熟稔了起来,当日他发现自己竟是被十皇子救了回去,本想张口道谢,哪里知道接下来发生的种种,却让他恨不得还是被烧死在火海中来得好。
“当日在京中,十皇子对你的情意,大抵也只有你自己没察觉出来了,十皇子本就是个荒唐人,府里又养着戏子,他好龙阳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秦越索性今日便把心中的一些话说了出来。
吴熙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算了,不要提这个了,你也不必为我担心,如今已经过了三年多,我也不想再回那是非之地,如今我过得很好,过去的一切便知当是前世吧。”
“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如今他已经贵为亲王,若是知道你还在这世上,想要寻到你,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你要如何?”秦越皱眉。
“何至于如此,已经过去了这些年,他当年想必也只是贪图一时的新鲜,我如今这般模样,就算他找上了门只怕也不会再多看我一眼,何苦担心这有的没的,倒是自寻烦恼了。”吴熙却是不以为然的摇头。
秦越见状,也只好不再说什么了,他也看得分明,吴熙这一次来,神色和以往虽然一样,但眼神中总像是多了什么似的,不过看着是好事,倒也罢了。
也正如秦越所想,自打和周氏确认了璟轩的身份,吴熙终于找到了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心情的转变自然也带到了眼神中,只是这些话牵扯太大,纵然他与秦越是从小的交情,这些事却还是不能讲。
而此时在锦绸坊中,王祈已经带着璟轩诸人喝了好一阵的茶,却还不见他哥哥出来,便狐疑的问到旁边的伙计:“哥哥今日很忙么?怎的到现在还不过来?”
旁边的伙计忙赔笑道:“小公子有所不知,之前金陵那边分铺杨掌柜不知道从哪儿掏弄来个染色的方子,染出的颜色很是稀罕,如今引得人趋之若鹜,在东家面前很是得了脸面。年前东家便提过,要选位掌柜总领江南各个分铺的事,这次旁人都说,这位子定然是杨掌柜的了,小公子你也是知道的,杨掌柜与咱们掌柜有些嫌隙。”
伙计口齿伶俐的与王祈分说各种原因,王祈听罢也是一脸焦急:“那哥哥怎么说?”
“咱们掌柜的也派人去寻些稀罕的方子,倒也真给寻到一个,用那法子弄出来的绸缎却是比从前的更显轻盈,就是用同样的染色方子,这法子弄出来的绸缎上出的颜色也更漂亮。
掌柜的原很高兴,哪里知道这料子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能刺绣在上面,一旦下针,那好好的缎子便不成样子了。这料子不能绣花样,可哪里能拿出去卖,到时候怕是讨不得好,还要砸了招牌。
为了弄这料子,掌柜的也是投了不少银子进去,如今眼睁睁瞧着那些银子都打了水漂,掌柜的心里也着急。
这不,好容易托人寻了云缎绣庄的门路,指望着能有心灵手巧的绣娘想出法子来解决这事,掌柜的这会儿只怕还在怡然楼宴客。”
伙计这话说完,王祈不由得更是担心,一边又懊恼自己没有发觉哥哥的不对劲,还跑来城里给哥哥添麻烦,倒是璟轩瞧了眼王祈懊恼的神色,略想了想,开口道:“我倒觉得这事倒也未必不能解决。”
王祈正懊恼,忽的听璟轩说这话不由得一愣,忙问道:“是什么?”
“只是我的一些想法罢了,不如和王大哥分说一番,他若觉得有理,便不妨一试,如果觉得不行,那便罢了。”璟轩不慌不忙的说道。
原本那伙计之前听璟轩开口,瞧着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根本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里,然而此时瞧着这小孩虽然年纪不大,但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的,倒是和旁的小孩子不大一样,心里不由得也起了嘀咕,许是真有法子也说不准?
想到此,伙计便收起了之前漫不经心的态度,想着去给掌柜的递话,哪知道他还没行动,便听到了门外想起了车马声,王社已然回到了铺子里。
王社一进门,瞧见弟弟正在后面坐着,原本愁苦的脸上也挤出了几丝笑意:“早听说你来了,只是脱不开身,可是等急了?”
☆、第十九章
一旁璟轩也抬眼打量了一番这位王家大哥,乍眼一看,这位王社的模样可和王祈迥然不同,王祈如今身子骨瘦的跟猴儿似的,眼前这位王社却是胖墩墩的模样,不过却并没有给人臃肿不耐之感,反倒平添了一股子质朴的味道,说起话来连声音都很敦厚。可是仔细一瞧,却是不难发现,他的眉眼与王祈倒是八分相像。
若不是从王祈口中听到了不少他这个哥哥精明能干的事,这乍一眼看过去,璟轩多半也要觉得,这个王社是个异常憨厚的老实人了。
察觉到璟轩打量的视线,王社早从弟弟口中知道了这次林家那个少爷要一道跟着来,眼前这些半大孩子中就只有璟轩年纪最小,模样又俊,王社立时便猜到了他便是林家那位少爷。
想着这孩子犹如大人一般审视人的视线,王社心中暗暗惊奇,面上却不动声色。
此时王祈已然跳起来拉着哥哥急道:“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瞧着弟弟的模样,王社欣慰的笑笑,但笑容里却带着很多的无奈:“不过是带你们去趟铁匠
铺子,能耽搁多少功夫,何至于如此?我现在就让人套车去。”
虽然弟弟打小就聪明机灵,但这事却不是小孩子的聪明便能解决的,王社想到刚刚在怡然楼,他满脸赔笑、好话说尽,那云缎绣庄的徐掌柜却还是狮子大张口要了天价,还不能保证定能寻出在新缎上刺绣的法子,王社便一阵的头疼。
一旁王祈忙说道:“哥哥不急,刚刚璟轩说他想到了个法子,说不准能帮哥哥。”
说罢,王祈一脸期待的看着璟轩,王社听了不由得也看向了璟轩,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因为刚刚那道犹如大人一般的视线,王社竟从心底产生了:也许这孩子真有法子也说不准——这样的想法。
璟轩见状便笑道:“许是王大哥当局者迷,我听着这件事,倒不必这般麻烦。谁说这缎子无法刺绣便卖不得了呢?便把它堂堂正正的摆在铺子最显眼的地方,若有人来问,便一五一十的把情况一说,我想,这江南可是以刺绣闻名,若是得知竟出了无人能绣的料子,还不怕那些个大家子趋之若鹜争强好胜吗?”
璟轩这话说完,王社不由得呆住了,他果然是想左了,初时对这料子寄予厚望,哪里知道竟有这样的缺陷,随之便想着怎样弥补,却忘了,有时候这缺陷却不一定是坏事!璟轩这话犹如一阵惊雷,把他之前的想法炸了个粉碎,随之而来的新奇想法便又源源不绝的浮现在王社的脑海中。
“妙!妙!”一扫之前的郁闷,王社此时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再看璟轩,那抹感激之情便是溢于言表了。
王祈虽然没大听懂璟轩说的什么,但看到一向沉稳的哥哥如今欣喜若狂的模样,便也明白璟轩那法子确实有用,不由得也是一脸欣喜。
“林少爷的这番情小人记下了。”开怀过后,王社郑重的对小儿般的璟轩作了个揖。
璟轩笑了笑,转而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那被说的玄而又玄的枪了。”
王社见状也并不在说下去,忙让人套好了车,带着几个孩子往铁匠铺那边去,待到了铺子的时候,早得了消息的铁匠铺陈掌柜早命伙计收拾好了院子等着他们。
孩子们下了车,陈掌柜对着王社拱拱手:“王掌柜可算是来了,快些里面请。”
王社忙回礼:“是王某误了时辰,陈掌柜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