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防线 (青山自如是)

　　“那么残忍吗。”
　　“你同情他吗？”
　　姜舒想了想摇头，“不同情，李森有严重的反社会行为，三个家庭因为他治理破碎，所以他的死我不同情。但是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
　　“一个人的犯罪可能是人的问题，但也是一个家庭和社会的问题。”
　　“周律，你说执行的时候的李森会怕吗？”这算是姜舒经手的第一个死刑案子，有点不敢深想。
　　周执回想了一下，“我见过很多死刑犯在当天验明正身去刑场的时候都是笑着的，但是…注射的那前一秒都是慌乱的，因为死亡是已知的，但是死亡以后的一切都是未知，如同黑暗的荒原，吞噬了一切希望，所以会怕。”
　　姜舒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每一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同样，每一个人的命都值得被尊重，我们尽力就好。”
　　“嗯。”
　　周执想了想，“明天你不用去。”
　　“我…..”
　　“没关系，一步一步的来，以后的路还很长。”
　　“我知道。”这是姜舒第一次跟着办死刑案件，即使知道罪有应得，但是心里还是难受。不过无论多么难受自己工作还是要继续，自己能给的也就是一瞬间的心情波动而已。
　　姜舒现在的心情周执很明白。从读书的时候实习开始周执已经见过各种各样的死刑案子里，没有麻木不仁，但是也没有悲天悯人，很复杂。他能做的只是做好自己本分，求一个无愧于心。
　　第二天周执是带着团的里的另一个律师去的，今天一审法院的人也来了看守所，都是认识的人，大家交流几句后就各自办手续了。
　　过了好一会儿周执才见到人。
　　“周律师麻烦你了。”李森整个人气色看着不错，甚至看不出来这个人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
　　“应该的。”
　　李森笑着摇头。
　　“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给你家里人的吗？”这是每一次临终会见周执都会问的。
　　李森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原来没有管过我，以后也不用。”
　　“嗯。”李森的家庭情况周执也清楚。
　　接下来又是沉默。过了会儿李森说：“周律师其实我不怕死，我早就想过死了，反正不会比现在的日子更差。”
　　这句话周执没法认同，只是问：“那你…为什么要杀你的女朋友呢。”口供里面的感情纠纷太冰冷了，周执知道不仅是这样。
　　“和她在一起以后我以为我有家了，可是她抛弃我！我一个人还怕什么呢？”说到这儿李森脸上带着一抹孤寂的笑容。
　　李森想表达的意思周执明白。犯罪是人的问题，也是社会的问题。大家都是受害者，但是凭什么有人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随便聊了几句周执就离开了。走出看守所的大门，听着后面沉重的铁门声，周执舒了一口气，决定去吃一个单人火锅。
　　翻滚的锅底，水汽弥漫着在周执的眼前，花了眼睛。有心事的时候周执就喜欢吃火锅，涮着菜放空自己，火锅吃完了，人的心情也就好了起来。李森有半句话是对的，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差。
　　“喂。”周执有点意外。虽然这一个多月和赵怀洲都有联系，但是都仅仅是文字，倒是第一次给自己打电话。
　　“我有空。”
　　“啊？”
　　“好，我现在过去。”好在自己吃饱了，又开始干活。
　　周执到派出所的时候赵怀洲已经等在那儿了。
　　“麻烦你了。”
　　都是小事情周执倒不放在心上。“没事儿。”
　　赵怀洲和周执一起进去，刚进门就碰着一人。“这是救兵啊。”
　　赵怀洲点头然后在中间介绍，“这是我师兄付正嵩，这是周律师。”
　　周执伸出手，“你好，我是周执。”
　　“你好，你好，付正嵩，这回就要麻烦你了。”一说是律师付正嵩就放心了。
　　“不客气，能不能具体说说是怎么回事？”
　　付正嵩叹一口气，，“是我们的一个师弟，前段时间为了在女朋友面前出风头黑进女朋友公司的系统改了数据，结果被发现了，然后人家就报警了。”重点是学艺不精被抓住了。小师弟胆子也小，立马就招了。
　　付正嵩在师兄弟间算是好说话的，不像赵怀洲顶着少年天才的光环，在一众师弟面前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所以小师弟出了事后第一时间就找上付正嵩了。
　　进了派出所付正嵩也拿不准，最后还是找了赵怀洲。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付正嵩知道自己这个赵怀洲不是普通家庭，应该能有点人脉。
　　“有什么严重后果没有，改的什么系统？”
　　“倒没有什么大后果，改得是人事考评系统。”
　　这么一说周执就明白了，其实这件事情可轻可重，全看对方怎么说了。“联系对方公司了吗？”
　　“联系了，对方就说按程序办。”
　　周执叹气，“我先去把人保出来，然后去道歉，最好告诉你们老师。”老师面子大，一般来说也不会咬着不放。
　　“哪个公司？”这话是赵怀洲问的。这事儿赵怀洲也是一知半解，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赵怀洲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周执。即使自己可能有其他法子！
　　“远海房地产。”
　　大公司哦，这个周执知道。
　　这个赵怀洲也知道，和他真有点关系。不过…赵怀洲没有说出来，等周执先把忙帮了再说。
　　远海那儿周执帮不上，但是把人保出来倒是没问题。和派出所说好之后，周执就交钱办手续，一会儿就见着人了，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不过低着头的样子一看就衰。
　　人出来以后付正嵩把人带回学校了，就留下赵怀洲和周执。
　　看着离开的车子，周执问：“他女朋友呢？”
　　赵怀洲一怔，“这个我不知道。”
　　周执点头，“应该都被吓到了。”
　　“谁让没有脑子呢。”
　　周执偏头看着赵怀洲，
　　“怎么了？”
　　“没有什么，就是第一次看到你那么不友善的样子。”
　　“那你以后会看到很多。”
　　“你性格有那么不好？”
　　“那也不是，但是这世界上总会出现一些让人不能理解的事情。”
　　“既然都知道不能理解，那不就是可以理解吗？”
　　赵怀洲挑眉，“这个逻辑倒是没有问题。但是我就是个凡夫俗子啊。”
　　“嗯。”这个周执同意，谁又不是呢？
　　“今天有没有耽误你时间？”
　　“没，下午没有安排。”
　　“那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我没有想吃的，刚吃完火锅。”
　　“火锅啊，和律所的人？”
　　“不是，我自己。”
　　“哦，挺好。”赵怀洲想了想，“那你陪我吃吧，下次我再请你吃。”
　　周执下意识的拒绝，“不用那么麻烦。”
　　“那不行，就当我交学费。”
　　想起赵怀洲之前问的问题，周执懂了。笑着问：“那好。你是在学习法律？”
　　“对，突然有点兴趣。”
　　赵怀洲的回答自然流畅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周执也就相信了。
　　最后两个人吃的烤肉。
　　烤盘滋滋地响着，周执嘴唇带着点点油光。赵怀洲竟然一下子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大哥那个眼神，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周执看着赵怀洲，“你热吗是不是温度太高了。”
　　“啊？”赵怀洲发现自己出神了。“还好。”
　　“你的脸有点红。”
　　“哦，太干了。”他妈经常这样说。
　　“哦，那等会儿出去就好了。”
　　“嗯，对。”赵怀洲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你今天怎么穿的那么正式？”虽然周执一直都穿西装，但是今天的装束格外严肃正经。
　　“嗯，去见一个人。”这是周执的习惯了，见最后一面的时候都会穿得很重视。就算是自己的祝福吧。
　　“朋友啊？”
　　周执的筷子一顿，“算不上，我的当事人，马上要被执行死刑了。”
　　“哦。”这下饶是赵怀洲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吃吧。”周执倒是不在意，把好的烤肉放在一边让赵怀洲赶紧吃。
　　吃完饭以后两个人就分开了，赵怀洲今天回家。
　　“洲洲回来了啊。”秦青没想到今天两个小子都会回来。
　　“嗯。”
　　“吃饭了没有。”
　　“吃了，爸妈、大哥我先上楼了。”说完就上楼了，不带一下子停留。
　　三个人互相看对方一眼，不对劲！
　　秦青首先发言，“我真的有儿媳妇了？”
　　赵牧一听，瞪大眼睛，等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什么儿媳妇？”
　　“老大说的。”
　　赵怀中放下手中的碗，就知道会这样。他老妈太没有八卦精神了。“看我干吗，问老二啊。”
　　赵牧不乐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的脾气，我们问他就说？”
　　“那就等着呗。”赵怀中显得十分淡定。
　　赵牧喝了一口汤，“你个不孝子。”
　　赵怀中给自己爹夹了一筷子菜，“爹，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