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她自己制定的规则下,又起了一个新的谋略,她要这两个人留在这里,成为关卡,要他们的记忆流入灯笼里,她觉得他们就是她要找的答案。
可最后那日,景丞他们破坏了规则,她追捕他们而出,她宁愿逃离这个自己建筑的鸟笼也要寻找到答案,迎接她的却是一开始引起她思考的,孟春神君。
她用了太多力量和他打斗,连景丞是什么时候凑近的都不知道,而那个被她从魔界深渊带回来的女孩儿,为了保护她,擅自去了景丞身后想要杀死他,却被远方的孟然用黑雾瞄准,千钧一发之际,阿癸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她宁愿将后背让给孟春,也护住了根本扛不住黑雾袭击的女孩儿。
苦宏石这次不是立在石碑之上,让她沉睡,苦宏石刻进她的血肉里,这次是要她真正的陷入死亡。
神族不会死,可苦宏石入体之后……她们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不知道。
阿癸觉得自己好像什么答案都没有找到,又仿佛找到了什么答案。
朦胧之中,景丞听见阿癸在哭,她降生这么久,头一次哭得那样撕心裂肺,眼睛里有了神,那些她所吸取的记忆里的惶恐、悲痛,所有的一切朝她涌来,她的心脏开始跳动,为时已晚。
景丞睁开了眼睛。
印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身上没什么不适感,景丞坐起来,看见床头的日历,今天是……七月十号了?
他们进入最后一关时应该还是春天,现在却入了夏,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景丞怔愣了会儿,看见床头留着一张纸条,上面写:我去吃个午饭。
上面还有几行划掉的字:我去吃个早饭,我去上个厕所,我去和宴叔叔吵个架。
字迹是孟然的。
孟然去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写了纸条告诉他,但他一直没有醒来,所以孟然一直留着字条。
到底发生了什么……
景丞倒抽了口气,缓慢地下了床,刚站起来,房门那边被推开了。
孟然怀里抱着一束花,身后跟着林岑,两个人前后走进来,看见他均是一愣。
正是盛夏,外面的阳光刺眼,孟然只瞥了阳光一眼,眼睛就疼得要落下泪来。
他的手搂紧了那束花,视线稍稍躲避了瞬,又抬起来,看向景丞,笑着说:“中午好。”
“……中午好。”景丞笑了。
正文 正文完
孟然带进来的那束花是林岑买的。
过了这么久景丞都还没醒,孟然觉得林岑买束花来还不如买点儿吃的,在他鼻子下面勾引一下,说不定个傻逼就饿醒了呢。
毕竟昏睡了那么久,是个人都得饿了。
“饿么?”孟然问。
“不饿,”景丞摸了摸肚子,没什么感觉,“我睡了几个月?”
“快四个月,”孟然把花摆放到床头,按了床头的铃,又继续说,“邱岘说你早就该醒的,但是你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一直醒不过来。”
“邱岘……”景丞提起这个名字就皱了下眉毛。
当时邱岘引他用苦宏石去读阿癸的记忆,他的确读了,可他没能参透邱岘到底要他做什么。
“景丞?”孟然低声喊了一声。
“啊。”景丞回过神,看着他笑了笑,“怎么了?”
孟然还没说话,那边叶潜已经一把推开了门:“醒了醒了?我看看!”
“你嗓门再大点儿,”孟然啧了声,“不知道的得以为他生了。”
叶潜嚷嚷着冲进来,带着一堆医生护士把景丞按回床上做了个彻彻底底的检查,检查结果自然是好的,景丞身体里已经没了任何异样。
他们把自己病服扒拉开的时候,景丞还看了眼,胸膛上依旧有那些带着青色的奇怪的痕迹,像被人用小石块砸出内伤了似的,孟然就在旁边站着看,景丞还以为他会惊讶,实际上并没有,孟然的表情很平静。
“我为什么会睡这么久?”景丞又一次坐起来,拉好衣服,“当时……到底怎么样了?”
几个人对视了眼,先让其他的医生护士退出了房间,才围着景丞的床坐下,说得有点儿乱,毕竟当时真正在场的目睹了全程的只有孟然一个,不过景丞还是很快就理解了那天发生的事。
苦宏石镶进女人的身体后,女人被彻底封印下来,她压死了她想保护的那个怪物,轮回边境里所有的npc和鬼怪、关卡主人都争先恐后地逃了出来,即便他们只要踏足外面的世界就会化为灰烬,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冲着。
至于那些还在关卡里闯关的人,阳寿已尽的由邱岘带去地府,应该继续活下去的由陆柯词带着重返人界。
他们这一通闹,直接摧毁了整个轮回边境,让那条咬尾蛇停止了蠕动。
此时此刻,陆柯词和邱岘正在带着人清扫轮回边境中不愿意离开的鬼怪和npc们。
“邱岘说你必须去接收那个女人的记忆,以她的记忆堵住你能力的扩张,”孟然说着,捏了捏景丞的手,“否则那些npc和鬼怪涌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记忆会直接涌到你的脑子里,你的脑容量会因此爆掉的。”
景丞张开嘴,轻轻“啊”了一声,不知道他这一声是什么意思。
“反正事情告一段落……应该永远不会再重启了,”叶潜笑着说,“等你休息好就出院吧。”
“炙停呢?”景丞问。
“跟着邱岘去地府啦,晚上才回来,”叶潜啧了声,“当时你们俩还硬把我丢出去,这事儿还没完呢我跟你们说,迟早找你们俩打一架。”
“好,”孟然显然已经听说过这件事了,点点头,“打吧,我去给你俩喊个啦啦队。”
景丞笑了会儿。
林岑现在被宴尘远收入队里,作为替补外勤的工作人员活动着,今天得了空刚好来看他。她左耳彻底失聪了,不过她本人倒是挺乐观的,一直都很乐呵。
没有人再提起轮回边境的事,仿佛景丞只是生了场大病住了个院,大家都是来恭喜他出院的这么一个亲切友好的角色,就连宴尘远和萧渡水来看他时也仅仅是聊了些身体方便的事。
没有人再理会过去的事。
景丞把阿癸的事告诉邱岘他们之后,他们沉默了很久,说要把这件事回报给天启那边,景丞没有再管。
天启那边会不会做出什么应对或者改革他不知道,但他觉得这个故事挺荒诞的,不去深思还好,一旦多想了就会觉得,天启那帮选人的所谓神族和阿癸其实没什么区别。
他们要的大爱,他们要的心,是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拥有的。
景丞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小半个月后就出了院,出院那天谁都没有来接,只有一直陪着他的孟然和他一块儿走在小路上。
“寂寞啊,”景丞伸了个懒腰,“好不容易出个院,居然没人来迎接一下。”
“我让他们不要来的。”孟然拎着景丞的衣服,轻声说。
“为什么?”景丞扭头看着他。
“就我俩啊,”孟然看他一眼,“我一直在想,等没事儿了之后就我俩,这样走在路上,谁都不会来打扰。”
“二人世界。”景丞笑着打了个响指。
“嗯。”孟然笑了笑。
两个人打了个车回到景丞家,景丞这趟把钥匙弄丢了,孟然直接撬锁俩人才进的屋,景丞乐得不行:“老本行啊,以后我俩老了混不下去了,还可以去备个案,当锁匠。”
“好,”孟然点点头,“为了实现你锁匠的愿望,我争取让我们老了混不下去。”
“不愧是你。”景丞竖了竖拇指。
“我一直想问,你这房子是哪来的?”孟然把行李放到一边,抬手在茶几上抹了把,一手灰,他们太久没有回到这里,屋子里满是灰尘和蜘蛛网,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景丞走过去把窗帘拉开,又把窗户推开,看了孟然一眼:“租的,当时……你记忆太混乱,不能见我,但你随时都有可能跑到爷爷家去,我不能在爷爷家呆着了,就……只能找个地方住,就租在这儿了。”
孟然愣了愣,点点头没吭声。
“先打扫吧,”景丞说,“房子租了两年呢,我们可以暂时住在这儿。”
“之后呢?”孟然问。
是啊,之后呢?
还想着养老呢,他俩闯关前才多大,现在才多大,一没技术而没钱,除了杀鬼什么都不会,拿什么养老,哪来的钱养老?
非常没有未来啊孟然然。
而且……
景丞看了看周围。
他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问,结束了吗?真的结束了吗?
关卡真的放过他们了,他们真的封印住了轮回边境……?
很不脚踏实地。
景丞总有一种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会发现周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后察觉到这里是幻境,或者是走着走着就被拉去闯关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