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白色的皮肤一下全部暴露出来，程叶川“啊”的惊呼一声，上半身被控制着无法挪动，只能惊惧的望向耿桓。
耿桓呆怔的盯着程叶川的胸口，白净的肌肤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疤痕，肋骨连着腹部淤紫了一大片，周边是一层褪了色的暗黄，围着小腹缠了一圈。
耿桓自然知道那是他的杰作，但他是出手伤人的那个，当时脑子里只有想把人弄死的冲动，只有亲眼看到这些痕迹，才记起那时的自己究竟有多恐怖。
视线所及皆是触目惊心的伤，有些印记已经被时间盖去了最初的恐怖，却依然能想出当时的鲜血淋漓。
一道道伤疤胡乱纠葛散布着，斑驳在程叶川白到透明肌肤上，宛如纯白的墙面被人用刀随意划烂，不忍心仔细瞧第二眼。
他不知道程叶川是怎样顶着这伤痕累累的小身板，每天被他赶下车，从郊区一直跑到学校，却始终没有开口求过他一个字。
耿桓皱着眉头，眼底悄然褪去了平时的气焰，看着地上摊着带血的衣服，两个人静在空气中，谁都没有说话。
“小川…”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程叶晚温柔的询问声响起:“你在干嘛呢…”
声音一响，两人皆是一怔。耿桓还愣着，程叶川已经飞速挣开了他，第一时间先把衣服捡了起来。
“我…咳…”
虚弱的声音被剧烈的咳嗽声压了回去，程叶川屏着气，把耿桓往浴室的方向推，“我正脱衣服准备洗澡…”
“姐姐给你做好夜宵了，等你洗好出来给小桓也送一份过去。”
程叶川故意打开淋浴喷头，关上浴室的门，若有若无的声音从屋内飘出，“谢谢姐姐，过一会洗好了我自己拿，你先早点休息吧。”
程叶晚面色凝重的趴在门前，听着隐约的流水声没有停歇，才勉强压着狐疑走下楼。
耿桓最近老实的吓人，除了嘴上偶尔故意找她的不痛快，其余时间都没起过冲突，完全不符合他原来恶劣的作风。
程叶晚知道程叶川是受了欺负只会往肚子里咽下的人，怕他受了委屈又不敢说，所以只要没事情，每天都掐着点等他回家。
连着一星期都没什么异样，程叶晚凭着直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偏偏又说不出来，只能时刻提心防备着。
“她走了…”程叶川深呼一口气，胳膊无力的撑在洗手台边，“你快走吧，再被发现了我解释不清楚…”
“我现在走，你今天晚上是想直接死在我家里吗？”
程叶川后腰的伤口已经完全肿了起来，暗沉的淤青里面夹杂着一处血口，从侧面看去，原本平坦的肌肤凹进去一大块，还在汩汩的向外渗着小血珠。
以前耿桓和人打架斗殴，受过的伤也不少。他总觉得一大老爷们，身上挂点伤还挺精彩的，咬着牙熬过那点小伤小疼，以后出去吹牛都比人多几口气。
但是这些恐怖的创伤挂在程叶川身上，就只像是一件被打碎的玉器，有着再也无法粘合的脆弱感。
程叶川没力气再跟他多说半个字，更不想和他单独处在一个房间，他无奈的撑着墙，艰难的朝外走去。
浴室地面上还浮着一层水，他进来的时候太过着急，一只拖鞋被甩在了外面。他走的费劲，身体一个虚晃，本就站不稳的腿不知道踩到哪里，直接软着歪倒下去。
“操！”
耿桓嘴上低骂着，手却在看到程叶川腿软的那一刻立马伸了过去，正好架住他的后腰，稳稳的接在自己怀里。
“你他妈的别乱动！”
看见程叶川虚弱这样还想挣扎，耿桓直接拦腰把他抱了起来。他从没抱过任何人，动作蛮横又粗糙，胳膊却小心避开了那处最严重的伤口，僵硬的把他放在床上。
程叶川还停留在失重感中，耿桓已经飞快闪出房间，在他正陷入诧异时又迅速走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塑料盒，随手扔到他手边，“你别打着出什么事都盖在我头上的主意，没门。”
程叶川没想到耿桓不仅抱了他，还会主动给他拿药盒，一时惊讶到完全忽略他后半句话。
他沉默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又不敢抬头看耿桓，只好一直低头盯着那个塑料盒。
“你还愣着干嘛？”耿桓暴躁的把医疗箱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等着我给你包吗？”
程叶川连忙摇头，双手从里面快速翻出一盒酒精棉花，扭着脖子去看自己的伤口。
他缓缓的挪动着上半身，只是稍微一动，腰侧也跟着转了过去，一个小动作疼的他直吸气，手却始终没碰到最严重的伤口。
耿桓一直冷眼站着看向程叶川。
看他隐忍的神情，咬住牙不叫声出来的嘴巴，还有熟练到好像重复过几百次的擦药动作。仿佛就算在对着他干瘦的后背来几刀，他也只会强忍着一声不吭，把所有的痛都默默吞咽。
“翻过去趴好。”
垃圾桶里已经有了五个沾满血的棉球，伤口却仍旧狰狞一片，耿桓看着只觉得无比心烦，“快点，别让我把你绑着掀过去。”
发现了？
知道心疼了？
良心终于有丝反悔了？
把嘴闭上少说两句话以后老婆没那么难追。
明天休息，后天更一章4000字的。嘿嘿~
第22章 （上）眼泪
程叶川的手里还攥着一团沾满血的棉球，原就白皙的皮肤完全失了血色，一丝不挂的在耿桓眼皮下面坐着，显得无比狼狈。
他没敢抬头，用余光极其小心的瞄了一眼耿桓，觉得他的表情并没有和自己开玩笑。
耿桓懒得废话，伸手往他肩膀上一推，把他以脸朝下的姿势直接摁到床垫里。
猝不及防的一头趴到，程叶川两眼一黑，脸颊被绵柔的枕垫紧紧裹住，闷的他忍不住低叫了一声。
眼下前只剩下程叶川修长的脖颈和纤瘦的肩胛骨，耿桓却觉得这个看不见他脸的样子刚刚好。
他单手按住程叶川的后脑勺，固定在枕头上不让他乱动，另一只拿起酒精棉球，对着冒血的伤口直接摁了上去。
程叶川是磕磕绊绊长大的，十八年的人生里没有几天好日子。他受过很多伤，也吃过太多常人无法承受的苦，但他毕竟也是个会疼怕痛的普通人。
“疼…”程叶川挣扎着从枕头里翻出半张脸，小小的鼻尖努力呼吸着，恳求声里带着几分哭腔，“你轻一点好不好…”
“你这种人还会怕疼吗？”
耿桓报复性的又用酒精摁了一下，“你脾气不是比驴都倔，怎么打都不服气吗，现在知道装模作样喊疼了。”
程叶川心里的委屈像喷泉一样往外涌。
他受伤是因为耿桓，彻夜难眠是因为耿桓，每天活得担惊受怕也是因为耿桓，但是这个人现在居然大言不惭的反过来质问他。
后背的伤疼的直钻脊椎骨，程叶川整个眼眶都染上不自然粉红色。但他不想再多听一句耿桓的冷嘲热讽，紧紧咬住嘴吧，强憋着一声不吭。
“下次记住了，不要再主动惹事，不然受了伤也是你活该。”
话是这么说的，但耿桓看见程叶川一直簌簌颤抖的后背，手上的动作不自觉轻了下来。
程叶川的口腔内壁都快被自己咬穿，还是侧着脸不吭声，只有一颗豆大的眼泪，顺着鼻梁悄无声息的滑落。
“起来，”耿桓的手上也沾了点血，他难得没嫌弃别人一次，觉得自己今晚格外善良，决定好事做到底，“坐起来，我给你包上。”
程叶川的眼泪还黏在侧脸，他不想让耿桓看见自己脆弱的模样，依然一动不动的把头埋在枕头里。
“我跟你说话没听见是吧？”
耿桓算是明白了，跟程叶川这种又蠢又犟的倔驴没有好好沟通的必要，他冷哼一声，伸手玩弄似地抓住程叶川的脚脖，一个用力就往床边扯。
巨大的拉力突然袭来，程叶川的脚踝被碰的猛然一哆嗦，都顾不着刚止住血的伤口，一个剧烈翻身，双脚用力蹬开耿桓的手，扯着身子往后退缩成一小团。
刚才的眼泪还没干，细小的泪珠挂在程叶川纤长的睫毛上，他双手环抱住小腿，下巴紧紧贴住膝盖，瑟缩成一团极具防备性的姿势，怯畏的盯着耿桓。
程叶川团缩的样子就像一个刚被人捡回家的小野猫，明明害怕的全身发悸，还要用湿漉漉的小眼睛威胁着对方，让人看了只会更想把他强行搂在怀里。
耿桓一怔，除了在医院的那次初见，这是他第二次看到程叶川哭。
虽然他在心里一直觉得程叶川是一个胆小且没用的人，作为一个男人，如果过成他这个样子，这辈子简直算是白活了。
但耿桓潜意识里并没有把程叶川和懦弱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他大可以一拳把程叶川摔在地上，把他打的遍体鳞伤，却没法让他再多喊一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骨子里始终带着一股无言的逆流。
“你…你哭什么哭？”
如果耿桓还像平常一样，恶毒的讽刺他：你怎么跟个女的一样就知道哭哭啼啼？程叶川或许还能憋回去。
但现在的耿桓明显一脸发懵，连问出口的声音都比平时缓了几个音调，还带着点不确定的小心试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