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床上的素娥却已经断气了。
“去那个水池中,把那具尸体给朕找出来。”朱由校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今日被他叫入宫来的雨化田,“九千岁炸闻朕的腿疾难愈,劳心过度,又被皇子流产的消息所激,恐朕后继无人,心急之下病倒宫中。今日起,九千岁就在咸安宫好好养病,不再操心朝堂之事。从明日起,信王代朕处理一切政务。”
朱由校又看向魏忠贤,“魏忠贤,不,应该叫你魏进忠。朕自问待你不薄,你竟然如此回报朕的信任,你进的是哪门子忠心!我们的帐慢慢算!”
而朱由检这个时候又在哪里呢?
他正在起了大火的醉红楼边上,看着大家救火。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意义,醉红楼西院的火势很旺,里面几乎都已经是尸体了。有些火势被扑灭的地方,有尸体被抬了出来,而这具被抬出的尸体,就是徐应元。
徐应元作为信王府的大太监,说起来年纪比王承恩大了不少,资历更加深。索性没有让他总理王府之事,也是当初原主的明白之处。
话说回来,要是问一个太监怎么会在青楼,这在明代不是奇怪的事情。明代太监的阉割,不像后来清朝的那样惨绝,而是只是将下.身丸子割去或者捏碎,不是全部的阉割,这样的话虽然避免了授.精的可能,但是*仍旧存在。
跟在朱由检身边的就是王承恩,他已经全然投向了朱由检。这次的青楼一事,正是他亲自查证,“王爷,那些东西小的已经拿到了。醉红楼的西院里头经常有太监出入寻欢。徐应元虽是王府的太监,本来有些身份就不用来这种地方,但是他还是很热衷。早年间,徐应元、魏忠贤、赵进敬三个内侍还结成了嫖友。他们自然就相互熟悉起来,也是这个醉红楼的常客。而青楼中一些下九流的手段就被秘密带入宫中,那些秘药都是这里流出去的。”
“也就包括了那次差点害死了世子的毒.药。”朱由检看着烧得越发旺盛的大火,逃出的人寥寥无几,因为他们都先是被崔呈秀下了药。崔呈秀本来打定主意让不该出声的人死在马上风之类的病症上面。
王承恩肯定了朱由检的猜测,“那些药与宫中的秘药又结合在了一起,作用就更加隐秘。关键是皇宫之中不会查到青楼的事情。这个据点他们一直用的很顺手。今天徐应元到这里来,也是受了崔呈秀的邀请,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王府孩子被害的事情,要让他把尾巴做干净了。”
“不管是不是,现在反正都是一具尸体了。”朱由检对徐应元的死一点也不在意,一个对小婴儿狠心下手的人,这样被烧死已经是便意他了。“崔大人前头的药下地不错。不过既然让他螳螂捕蝉在前,就不能不让我们黄雀在后。你说下头阎王断案的时候,是会把这笔账算在我们的头上,还是崔大人的身上。”
王承恩没有回答,面对如此的大火,还是他亲手放的火,心中未免惶恐。他真的不知道阎王会不会记下这一笔,日后自己下了地府,又有几人前来索命。
“别担心了,日后本王也是逃不过炼狱煎熬的。你想想本王也在,心里是不是舒坦一些了。”朱由检已经把那些罪证藏到了怀中。这些东西怪不得魏忠贤要毁去,说得严重一点,都是密谋皇家,绝对祸及九族的事情。
“王爷,小的不敢。”王承恩见朱由检还有心情开玩笑,也镇定了下来。做都做了,允许崔呈秀杀人灭口在前,他们索性就加大一把火,捅破天来,毁尸灭迹在后。此火一出,青楼的案子再也不可能姑息,这一查怎么会不天翻地覆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一队锦衣卫赶来了,当然不是来帮衙役们救火的。为首的是雨化田,他远远地就看见朱由检在火光中迷离不清的脸。随即想起了宫中素娥的惨死,魏忠贤与客氏被圈,如此一想,青楼的大火也不会简单。
“王爷,皇上急诏您入宫。传皇上口谕,魏公公病重,明日起,由信王代一切政务。”雨化田看着朱由检仿佛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再没有能压住这些日子来心中的情绪。
他压低了声音,半是敬佩半是挖苦地用只有一人能听到的耳语对朱由检说,“王爷好手段,有孕无孕不过只是王爷的一念之间。素娥宫女今夜大出血,就小产死了。死前把魏忠贤唆使假太监入宫,祸乱宫闱一事给坐实了。王爷神机妙术,我实在是佩服。如此计谋,也没有事先透露出半分,臣自愧弗如。”
“希声!”朱由检被雨化田这阴阳怪气的话,说地心头一堵,他什么时候操控宫女的孕事了。他自问没有那个本事,不然早就控制了深宫,又怎么会连家中的孩子差点被害也防不了,“素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她是假怀孕吗?怎么真的小产了?孩子是谁的?”
雨化田只见朱由检眼中竟然透出了一股委屈,也不知道下面的话应该怎么说了,难道真是阴错阳差,歪打正着了?
☆、第四十五章
虽然知道要变天了,但是崔呈秀绝对没有想到一早醒来等到的会是两个重磅消息。刚要迈出大门的时候,下人告诉他昨夜醉红楼的大火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那些他希望可以开不了口的人,这次用一种他绝对不愿意的方式彻底的闭口了,但是他却无从得知看似无意的大火背后,到底藏着怎么样的可怕陷阱。
还没有把这个事情弄明白,想着一定要和魏忠贤好好商量一下此事,今日入朝的时候就出了更大的事情。最明显的莫过于那些把守在重要位置上的锦衣卫都换成了他根本就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今天是御门听政的日子。不想是有人想的大臣们都是在皇极殿*里头开朝会。一般来说,明朝后期到了天启帝的时候,天热的日子避暑到了西苑,皇上在那里听政。而秋冬初春的时候,则是在皇极门听政。
可是今日的御门听政显得格外的不同,崔呈秀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他这兵部尚书*站的算是前面,总觉得有些别扭,又一时察觉不到哪里有问题,直到朝会开始的时候,才猛地发现不对啊!九千岁呢?怎么没有看到魏忠贤的影子?!
有这个疑问的人不只是崔呈秀一个,大家都在心中发问,九千岁这个大活人去哪里了?他们隐晦地看向类似崔呈秀这样的阉党五虎,可是那些人也什么都不知道。难道是病了?
朱由校完全无视了下面的大臣的暗流涌动,“卓汤念吧——”
大臣们还没有弄明白皇上要说什么,他们也都知道了皇上的腿疾十分严重,又是不能劳心劳力的情况,难道昨个刚刚让信王祭天,今天真的就要退位了。
在今日的皇极门之外,群臣之中很大一部分的官员都在心中哀叹:别啊!皇上您走了,我们可怎么办,以后的好日子还能不能继续下去了。
可是卓汤先念起的不是让那些大臣想要开始‘死谏’的退位诏书。就看到卓汤一脸肃穆地打开了诏书,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冲龄统承鸿业,不能宣流风化,至令百姓饥荒,更相啖食。永怀悼叹,若附渊水。咎在朕助不逮。……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
大臣们听着这段话从卓汤的口中不断念出,都已经清一色地跪到在地上了,像是崔呈秀这样的,已经整个人抖得都要发颤了。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大明建朝以来难得一闻的罪己诏!
朱由检在下面听地也是万般的感叹,说起罪己诏这样的东西,原来历史上面清代使用的比例最高,但是他记得最清楚是原来崇祯死前的那纸诏书,“朕自登极十七年,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谅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去朕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死伤百姓一人。”这段话成为了大明最后的遗言。
而今日天启帝下的罪己诏之所以让群臣震动,是因为这东西太久没有出现了,虽然正德皇帝也下过,但是那个轻描淡写的态度让人以为是在写着玩,还有一位就是万历皇帝,但是那是张居正代为拟诏的。
可是今天皇上的罪己诏根本就是出自朱由校的亲笔。
其中例数了从他登基之后,所犯下的种种过错,偏听偏信,好逸恶劳,不顾民生,已导致今日的危局形成。
这根本不是最常见的在天灾造成灾难时下的诏书。而是很少会用到的,只有在江山风雨漂泊的乱世中,君臣错位、政权危难之时,才会下的诏书。这样的罪己诏一出,意味着国家不是有了大祸,就是有了大奸,才会导致皇权蒙蔽。
此诏一出,大臣们如何能不惶恐,皇上错了,错在偏听偏信,如要选一个最大的罪人非魏忠贤莫属,而大臣们更是难逃其咎。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诏书,大臣们从朱由校的行文中听出了他的心意已决,不要妄想阻止他退位,他也不需要与你们这些大臣商议。你们都是误国之人,朕错了,你们又能够好到哪里去。所以就是内阁里头的人也都不干净,别跟朕废话了。从今之后凡事遇到伤害百姓、糜费天下的人,就全都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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