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潜感受到肩上肌肤传来的滚烫热度,加快步伐把他放进车里,自己从另一边上车就发现对方蜷缩在车位角落里,只占了一点点位置,脸上已经沾满了水,没一处干净地方。
明明他很讨厌眼泪,此刻却没有丝毫反感,只是觉得胸口有点闷。
梁潜有点不知所措的僵在一边,人都这么可怜了,他凶也不敢凶,可也不知从何安慰。韩落还留在医院处理取消收购的事情,没跟他们一起回家。
就这么任由人哭下去也不是办法,梁潜挪动到周目深身边,见人没有抗拒,抬起他的下巴,拿着纸巾有些粗鲁地帮他擦眼泪。
可能是皮肤太嫩,没擦两下就红了个遍。
梁潜心里吐槽:真娇气。
手上的力道放轻些许,他边擦边说:“别哭了,都哭成小花猫了,丢不丢人。”
虽是安慰的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得生硬,略带嫌弃的意味,好像天生学不来温柔。
周目深果然停住哭泣,梁潜沾沾自喜,以为成功安慰到人,殊不知对方是怕的,怕自己再哭惹他嫌弃,把他扔回医院。
到了陌生的卧室,陌生的床,即使这里很宽敞很干净,可在周目深眼里没有区别,只是另一个披着美好外壳的监狱。
周目深本不想再给梁潜添麻烦,可他努力了好久,一闭上眼便是那些糟糕可怕的记忆,他不敢再闭眼,挣扎半天还是敲响隔壁的门。
梁潜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周目深,又折床,正是难以入眠气不顺的时候,暴躁地打开门,还没开骂呢,就见门口光着脚眼巴巴盯着他看的人。
梁潜看着他光溜溜比自己小一号的脚掌,眉头紧锁,不悦道:“大半夜不睡觉乱跑什么,鞋也不穿。”
话音未落就把自己的鞋脱下来,扔到他脚边,吩咐道:“穿上。”
待对方听话穿上后,才问:“怎么了?”
周目深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无理,但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他底气不足开口,“我……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一开始梁潜跟个良家妇男似的坚决不同意,眼看着周目深又要哭,最后只能咬咬牙答应。
这才多长时间,梁潜就在周目深这儿破了好几次例,要是让人看见,准会认为他是被鬼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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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多了个磨人精,梁潜连着几天被迫关在家里。
他是爱玩儿爱闹的性子,往常放假,除了睡觉会待在家里,其余时间都是要在外面野的,更何况是高考结束后假期。
有好多朋友在聊天软件上约他,但周目深离不开人,他都给推了,搞得大家伙都以为他卧病在床,无法出门,纷纷扬言要来探望,梁潜语音打过去一通臭骂。
朋友们这才打消念头,这么中气十足的怒骂,还是他们健康凶残的梁老大,啥毛病都没有。
班级群里也是消息不断,热火朝天讨论散伙饭怎么安排,梁潜打算去,好久没出去玩儿,快憋死他了。
看到班长在群里问舒越,梁潜这才想起来,他好像还没跟舒越说周目深的事,翻了一圈好友列表,梁潜没找到人,从班级群里点开私聊。
梁老大:聚会来吗?有事跟你说
你舒爷:直说
梁老大:啧,让你来就来,废话这么多
你舒爷:是你在求我,什么屁态度
梁老大:靠!谁他妈求你了!爱来不来,到时候别后悔!
梁潜耐心等了两分钟,对方还真没动静了,磨了磨牙,念在舒越是周目深的朋友,懒得跟他计较。
梁老大:没跟你开玩笑,是关于周目深的事
你舒爷:周目深?什么意思?你有他的消息?
梁老大:挺复杂的,当面说
你舒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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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定在六月十五号晚上。
不知道是不是在精神病院睡不好,周目深瞌睡还挺多的,像是要补足前段时间欠缺的,但前提是梁潜在身边。
梁潜存了心思,没让周目深午睡,强迫人陪他看了一下午电视,周目深很乖,即使困得昏昏欲睡,依旧努力瞪大眼睛挨在他身边,眼里全是红血丝。
模样太可怜,梁潜心里有点愧疚,本打算五点才放他去床上睡觉,结果硬生生提前了一小时。
梁潜背着周目深出门,一路上心里都不踏实,之前还想着玩儿呢,出来了反而想回去。
卡着饭点到餐厅,一进去便被舒越拉倒墙角逼问,梁潜赶时间,也没跟他卖关子,“周目深被他父母送进了精神病院,强行接受治疗长达半年。”
舒越猛地一脚踹到墙上,“我操他妈,任丽真她妈脑子有病!”
梁潜想到什么,眸色幽深,神色不愉,语气危险,“不只是有病,全他妈装的硫酸。”
“深深现在人呢?还在医院吗?哪家医院?妈的,我去把他弄出来!”
“好歹同学一场,既然让我知道了,怎么可能还让他继续呆在医院。”梁潜说,“他现在在我家,情况不太好,神志不清,不认人,但我妈是心理医生……”
话还没说完梁潜的手机便响了,他摸出来一看,是家里的座机,急忙按了接听键:
“喂,赵阿姨,怎么了?听不见吗?”
梁潜心里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靠!周目深?”
“你他妈又哭什么!”
“不准哭!”
“老子让你别哭了!”
“说话,赵阿姨呢?她不在?”
“妈的,真不让人省心,别挂电话,我马上回来。”
梁潜顾不上再跟舒越多言,扔下一句之后联系,便冲出了餐厅。
-
梁潜马不停蹄赶回家,进了电梯因为信号的原因,维持半小时的通话挂断,暗叹要遭,好不容易连凶带哄的让人止住抽噎,这下又打回原形。
想着几分钟后回家,又要面对周目深满脸的泪,心里就一阵烦躁憋闷。
开门进屋,突来的声响把光着脚蜷缩在门边的人吓得一哆嗦。
座机狼狈的躺在地上,听筒只剩下一阵刺耳的忙音,那人却还是固执的把它贴在耳边,另外一只手抱着双腿,脸埋在被体恤兜住的膝盖上。
自从梁潜把周目深带回来,对方就是一直穿他的衣服,人比之前瘦了很多,身上根本没剩几两肉,瘦骨嶙峋,整个人呈现出一股绝望的病态。
今天梁潜给他穿的是一件纯黑色的长袖体恤和运动短裤,体恤的长度对于他来说过于长,轻易盖住了短裤,空空荡荡挂在身上,像是偷穿了一条不合身的裙子。
在医院关了这么长时间,本就白皙的肌肤透着一股久不见光的苍白,梁潜站在他身前,低头就能看到唯一暴露在外面的那截白皙秀颀。
因为低头弯腰的动作,后侧的小骨头和蝴蝶骨一样高高凸起,单薄的肩膀一抽一抽,间或有一两声抽噎溢出,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好不可怜。
赵阿姨站在五步远的地方,眼神不错的放在周目深身上,深怕他磕着碰着,看到梁潜回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小声解释:“我看小周还在睡,就出门扔了个垃圾,回来就看到他哭着给你打电话,也不敢上前,只能这么守着等你回来。”
前几天梁潜突然抱回来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说是他同学,生病了。
好好的一个孩子,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神志不清明,记忆紊乱,记忆最深的就只剩下自己的名字,怕陌生的声音,怕生人。
也许是梁潜把他从医院带了出来,莫名跟他最亲近,其他人都近不得身,要不然会哭会闹会发疯。
梁潜冲赵阿姨点点头,“知道了,您去忙吧。”
赵阿姨连连点头:“行,我继续做晚饭了啊。”
听到那道唯一让他感到安全的声音,周目深也没什么动静,还是保持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只是抽噎的声音似乎渐渐变大,间隔的频率也越渐加快。
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幼崽,本该在温暖的怀抱中醒来,却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被子里只剩下寒冷刺骨,他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以为再一次被狠心抛弃。
现下能唯一带给他安心的人回来了,安下心的同时无边的委屈涌上来,憋不住想要发泄。
梁潜听到这动静心里更憋闷,他半跪在地,动作粗鲁地抢走对方手里的听筒,把人拦腰抱起。
感受着怀里人的份量,梁潜不由皱紧眉头,尽心尽职喂了几天,还是不见长点肉,看来还得再加把劲儿。
周目深没准备,惊呼一声,很快又自然的圈上梁潜的脖颈,脸贴在人颈边继续哭。
不到一分钟就把梁潜右边肩窝打湿一大片。
因为贴得近,抽泣声在耳边无限放大,吵得梁潜脑仁疼,抱着他快步上楼,恶狠狠的凶道:“别他妈哭了!”
还真把自己当碗粥了,怎么会有这么多水。
被他凶得肩膀一缩,周目深不敢再发出声音,他用力咬着下唇,极力憋回即将脱口而出的抽噎,哭声虽然抑制住,眼泪却不听使唤一个劲儿的往外掉。
等梁潜把他放在床上,看到人还是满脸湿意,憋得脸色通红,嘴唇也被他咬破了皮。因为哭的时间已经不短,双眼布满了血丝,开始轻微红肿,一副被人狠狠欺负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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