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骨 (姜随)

　　他想，这人脾气一点也不好，他态度都这么差了这人还不计前嫌地赶着凑上来。
　　连说话都是轻快得语调。
　　陈善川甚至有些好奇，到底什么才能使薛家然生气，暴露出另外一面。
　　夜晚时间总是过得极快，陈善川打完两把lol抬头一看竟然已经三点了。第二把团战配合得不如意，后期拖得时间太长，还有一个脑残疯狂问候队友直系亲属。
　　陈善川回了两句懒得打字便没再理他，这会儿打完了安安心心点举报。
　　身后早就没了动静，陈善川摘眼镜的同时回头瞅了一眼。
　　薛家然整个人呈大字型横躺在床上，右脚还悬空着。被子全堆在墙角，小桌子上散落着试卷和草稿纸。
　　虽不至于用乱来形容，但陈善川保证，以这种发展不出一个星期这屋子就进不来人了。
　　叹了口气，陈善川安慰自己拿人钱财替人收拾，颇为无奈地关了电脑起身走到床边，把试卷和草稿纸分类一张一张叠好放进薛家然的书包里，然后端开小桌子，捡起地上的纸团扔进垃圾桶。
　　接着，他半跪在薛家然身边俯身拽过墙角的被子，铺好盖在薛家然身上。
　　最后一步的时候陈善川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轻轻掖了掖被角。
　　薛家然的五官较陈善川的更为立体端正，却并不是典型的浓眉大眼。因着那双笑眼，他看上去很好相处，无意间会让人对他放下戒备。
　　近距离的观察下，陈善川能够看清他眼尾那颗极易使人忽略的小痣。莫名的，陈善川觉得那颗痣简直算得上点睛之笔。
　　不抢眼却让人看一眼便难以忘怀。配合上他每次笑起来亮晶晶的眼眸，足以勾人心魄。
　　熟睡中的人连呼吸都放慢，一点点气体带着少许热度落在陈善川的侧脸，空气中弥漫着稀薄的洗衣液的香味。
　　与之前不同，这次的像是火烧火燎般在陈善川的脸上激起一片红晕，并且快速从耳后蔓延至眉头。
　　被子烫手的可怕，陈善川呼吸逐渐急促，瞳孔一点一点扩大，仿佛受到惊吓的兔子般瞬间弹开，后背紧贴着墙。
　　身体没由来的一阵哆嗦，牙齿上下打颤，陈善川稳住身形摸索着按了关灯。通红的脸颊淹没在黑暗中。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他看着漆黑的房间渐渐觉得平稳不少，脸上热度缓缓退潮。他松了口气，感受着后背墙体冰凉的触感。
　　只是他忘了黑暗能掩盖脸红，却掩盖不住雷声般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砰。
　　——砰。
　　——砰。
　　……
　　一声大过一声。像是无际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绚烂璀璨。
　　陈善川一夜未眠，早晨初升的阳光折射进玻璃窗，马路上渐渐有了汽车鸣笛声。
　　雨过天晴，推开窗户新鲜的空气顺势飘进来。
　　陈善川看了眼路对面焕然一新的梧桐树，以及透过枝丫洒在地上的阳光，舒展胳膊活动了下身体。
　　门外响起了紧促的脚步声，薛家然的声音从门的那边传了过来：“陈善川，你起床没？”
　　陈善川拉上窗帘，跪坐在床脚一边脱衣服一边回答：“起了。”
　　“那我进来了。”话音未落，薛家然便推门而入。
　　“等……”会儿，陈善川一句话只说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全卡在喉咙里。
　　客厅的光延伸至屋内，略暗的空间突然变得亮堂，一切事物都无从遁形。
　　薛家然呆愣的目光在他光裸的上半身停留了足足有半分钟之长，要不是陈善川强装镇定地拉过被子裹住自己，不知道这诡异的画面还得持续多久。
　　薛家然怔了怔，类似开导自己也顺便缓解尴尬地笑道：“嗨，都是男人，不至于不至于。”
　　陈善川揪着身上的睡裤慌乱点头，“我没和别人一起住过，有点不习惯，你下次要进来的时候记得问一下。”
　　“哦好。”薛家然挠了挠头，“我下楼买早餐，你有忌口的吗？”
　　“没有。”
　　“好，你等会儿给我开下门。”
　　“嗯。”
　　尴尬的气氛暂时告一段落，薛家然捏着手机走出门，听到防盗门哐当一声落锁才如释重负般呼一口气。
　　说不上来的感觉，反正就是怪异。
　　篮球场无论春秋冬夏全是光膀子的大老爷们，薛家然早就见怪不怪了，怎么今天的反应如此不同。
　　甚至，脸颊直到买完早餐才退热。
　　学校附近的早餐摊摆满整条街，薛家然随便买了两样便拎着热乎乎的早餐回家了。门半掩着露出条缝，陈善川趴在桌上补觉。
　　薛家然吸了吸鼻子，将早餐分出一份推到他手边，“小笼包和豆浆。”
　　陈善川嗯了声，按着眉心仰起头随口问道：“感冒了？”
　　“有点。”薛家然抽了张纸蹭了蹭，力不小心使大了碰到鼻梁骨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施暴者陈善川瞧他龇牙咧嘴一脸痛苦，内心难免愧疚，端正坐姿犹豫道：“要不……我去买点药给你喷一下？”
　　“不用不用。”薛家然摆摆手，轻描淡写道，“没青没紫，就是碰到了有点疼，没多严重，你赶紧吃吧。”
　　陈善川静默片刻，面上维持平静的表情淡淡地哦了声。
　　既然他说不用，那就不用吧
　　今天温度稍微升高了些，正适合披个校服外套睡觉。宋承豪课间来了几趟回回看到陈善川趴在桌子上，双眸紧闭。熟睡中的陈善川浑身消去戾气和暴躁易怒的脾气，一缕黑发搭在额头竟生出别样的乖巧。
　　宋承豪恶趣味地将残留的一点烟雾吐向陈善川，见他皱了皱眉头，捂着嘴偷笑自己捉弄成功。
　　周围谈论声越来越大，陈善川彻底没了睡意，撑着胳膊坐起来瞪宋承豪，“有病？”
　　宋承豪清楚他就是口头凶巴巴，半点没害怕地拉了个板凳坐他旁边，盯着他眼睛里的红血丝意味深长道：“啧，你昨晚干嘛去了，怎么一脸疲惫。”
　　陈善川偏过头避开他说话间吐出的烟味，对于薛家然搬过去和自己合租的事讳莫如深，“没干嘛，失眠而已。”
　　“不会吧，你还有失眠的时候？你不是向来一秒入睡么？怎么，梦到世界末日了？”宋承豪调侃道。
　　果然，陈善川抬脚踹了他一下。
　　宋承豪捂着屁股委屈道：“那你说嘛，能让你都失眠的事不是世界末日还能是什么。”
　　陈善川白他一眼，看了看时间便伏在桌上酝酿睡意。
　　都怪灯光太刺眼，陈善川竭力忽视也没能睡着，反而被迫再次回忆起昨晚的心情。
　　谁也没注意到，宽大的校服外套下陈善川泣血的耳垂。

　　☆、第 26 章

　　4班课程紧，十一点下课硬是拖到了十一点二十。
　　老刘捏着试卷把讲台拍的灰尘飞扬，语重心长道：“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一定得坚持住，不能松懈，老师办公室就在隔壁，不懂得就来问，千万不要混过去。”顿了顿，他补充道，“我知道越紧张有些同学越心痒痒，所以考勤我会抓得更紧，某些人注意一下别让我单独请你喝茶。”
　　话说完，前排的吴浩宇回过头来挑衅地看了眼薛家然。
　　“知道了。”薛家然目不斜视地看着讲台，随着其他同学拉长了尾音回答老刘。
　　姜随抱着复习题转过来说：“找到地方住了？”
　　“嗯。”薛家然在书包里找出试卷。
　　“在哪儿？你一个人？”
　　“二七附近。”薛家然快速垂下眼帘，躲避姜随的眼神。
　　“那我周六下午能去你那儿玩吗？不想回家，姜岁岁现在越来越啰嗦了。”姜随没注意到细节，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
　　薛家然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拒绝道：“不行。”
　　姜随鼓起腮帮，“为什么？你是不是背着我……”
　　“没有，不是，别瞎说。我那儿……还没收拾好，等我打扫打扫你再过去。”薛家然脸不红气不喘地胡诌。
　　“没事儿，咱俩谁跟谁啊？我不嫌弃你。”姜随摆摆手表示小问题不要慌。
　　“不行，我，我那儿真不方便。”薛家然结巴道。
　　“不方便？怎么不方便？”姜随不满地问，旋即犹如打开任督二脉参透天数般脑子灵光一闪，捂着嘴惊呼，“你真背着我偷偷谈啦？”
　　薛家然踹他一脚，“思想龌龊！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找对象了能瞒着兄弟吗？”
　　“那可不一定。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这不你说的么。”姜随不服气地双手抱臂。
　　“……”
　　天道有轮回，你看苍天饶过谁。
　　结局是姜随苦苦追问一天也没撬开薛家然的蚌壳嘴。晚自习铃声一响就见薛家然如同离弦的箭飞了出去，姜随冲出教室恨恨地指着他背影骂道：“你明天有本事别来学校！”
　　逃离姜随，薛家然背着书包飞出大门后直奔对面的肯德基。
　　十一点快餐店基本没几个人，建在学校和车站附近的除外。
　　薛家然预料到两分钟后这里将被大批高三生堵的水泄不通，所以很有先见之明地占个座再去点餐。
　　陈善川盯着点餐机面无表情地问道：“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