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
得知这个八卦消息的护士们你推我搡,终于派出一个人红着脸去找李微说。结果那护士到了跟前觉得上来就八卦有些跌份,又不想太快结束话题,就先扯东扯西谈些风花雪月,扯得太远把这事抛到脑后去了。
等晚上他再去病房时,那滴泪早已飘在空中,留下一点盐渍,无迹可寻。
“好,好。”刚刚才得知真相的李微气极反笑,深吸一口气道:“你先发一张视频截图,再把所有楼层拍到他的监控打包好发我,现在。”
随即挂了电话,猛地一踩油门。
李微进入市区,开到把车草草停在路边,打开电脑查看护士发来的监控截图,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眉眼。视频里王珏穿着一身病号服,走得踉踉跄跄,却飞一般在每个镜头前飘过,最后从后门消失。可每晚王珏都于病床上演一出岁月静好,倘若不是神仙相助,唯一的可能就是——自行复建过。
“靠。”李微在四下无人的车里绷紧了牙关,咬得喀啦作响,“早他妈|的醒了。”
我可真小看你了!王珏!
他咬着牙迅速黑进了后门附近街道监控,一身纯白病号服显眼得很,加上时间估计,很快锁定了范围,启动了油门,隐入黑暗中。
“呼——呼——呼……呼……”
王珏闭上眼睛,在漆黑一片的巷子里扶着墙,狂抖不止的小腿肚尽力支撑着能量耗尽的身躯,大口大口地想把自己从窒息中解救出来。脚底不知何时在暗处踩了几处尖锐的杂物,已被血濡得又湿又黏——他没有鞋子。他潜伏已久,用自己脑中有关植物人的知识骗过了所有人。他本来有更周密的逃亡计划,但李微亲口表明了杀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杀他,不过此时他的医生的确不在医院,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机会。
“唔……”他挖出一小块嵌进脚底板的碎玻璃渣,疼得皱着鼻子仰头。处理完他又扶着墙往前走,发现刚刚不小心把手指也划破了。可他不敢停,不敢以杀手的嗅觉作赌注。他等了好久才找到换班的时机,这时李微说不定已经接到消息……
四下寂静,他屏住了呼吸。
有脚步声!
他靠着墙,强忍着疼痛,豆大的汗珠滚落,从下巴上成群结队前赴后继地逃走。
几十秒后,脚步消失了。
但愿是自己草木皆兵了。
他又等了几分钟后,确认再无声息,便疯一样地一瘸一拐往前跑,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可夜半三更,动物都已归巢,他身体实在不允许了,只能看好地形,在马路旁的摄像头下走进一家旅店。
“您好,请问……后门在哪里?”虽然有稍加练习,但他说话还是不太连贯。片刻过后,他从旅店的后门出来——后面一家24h的便利店是他的最终目的地。
“你好……我想向您求助……能借一步说话吗?”他冲柜台的老板娘气喘吁吁道。
那中年女子反复打量他后,最后还是将他带到了后面的储货间。
“小伙子,你这是身体有病吧,咋穿着睡衣,呀,还没穿鞋呢。不用去医院看看啊?”老板娘十分热情,一脸关切。
“您听我解释,”王珏尽量不去听剧烈运动后脑袋中的轰鸣声,“我有一些原因现在不能去医院。”
原因是我的主治医生想杀我,我说了你会觉得我可能有精神疾病。
“我……能不能在您这呆一晚上?我睡……地上就行。”王珏努力将自己的舌头捋直,又逻辑清晰地补充道:“我不是小偷,只是走投无路,您可以将屋子反锁,我明天一早就离开。”
“我也不是逃犯,您如果不放心,也可以把屋子锁起来然后报警,警察来之前让我呆在这就行,也能确保我的安全。”他竭力地站在对方的角度来说服她,还想补充些什么,就被老板娘打断。
“行,小伙子,我相信你。员工都睡着了,也只能就委屈你在这躺一宿了啊。”
“谢谢您。”王珏由衷地感谢,“对了,我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电话。”
“好,我给你拿去啊。”
他缓缓蹲下来,在老板娘回来之前还得支棱起透支的身体。他一五一十地琢磨着,大脑飞速工作,首先得先找地方落脚,好安排以后的事宜。李微是个杀手,得有周详的计划……虽然不想纠缠,但自己身无长物,甚至光着脚,必须得给“前女友”打个电话,要回自己的东西。外面的世界变得太快了,八年过去,他找不到自己的家了。
就算找到了,也可能已经被那个人给抄了。
他想完这些事情,只用了一瞬间。脑子过于灵光的人爱好常常是思考,擅长捕捉细节,同时承受枯燥的能力也比常人更差。
这种久违的有事可想的感觉让他长呼一口气。
老板娘回来给他递了个手机,还给他拆了个酒店一次性拖鞋。他虚弱地连连道谢,接过手机。被街道监控和共享单车震慑的王珏终于见怪不怪了一回:这手机倒是没什么变化,他昏迷前就已经有触屏iphone了。
“哦,这是最新款的,你这样开。”老板娘看他发愣,上前一伸手,像翻书一样把手机翻开,变成两倍大的屏幕显现出开锁识别的标志。然后她一伸脖子看了手机一眼,手机便开锁了。
王珏:……没事,至少没发明出虚拟机。
折叠和触屏的结合。面部识别。
他在新鲜的同时心里快速默默记下。
“你先打啊,有事叫我。”
“那个……要是有人来问,”他输入一串号码,“您就说没看见我行吗。真的谢谢您。”
“哎,”老板娘瞥了他一眼,“好。”
待她出去,他才慢吞吞又迟疑地摁下了拨号键。
他提起一口气,坐直凝神。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Sorry……”
他立刻挂了。
虽然已有预感,但巨大的失落感就像最后一根稻草,刚被陌生人帮助的温暖被一扫而空,让他有点无力。但是他几秒就收拾好了情绪,打出另一串号码,刚一拨出就敏锐地察觉到门外的动静,便立刻挂断顺带删了拨号记录,把耳朵凑到门边。
他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老板娘全然没注意,还在偷偷摸摸地打着电话——
“哦哟,还真有这人啊?我就看穿着你们医院的病号服,光个脚,连话都说不清,怕不是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喔!我先给唬住了,说在我这呆一晚,你们赶紧派人来给整回去,怎么管的病人……”
老板娘突然对上王珏的目光,嘴里的话戛然而止。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打完电话,惊讶到一时失语,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手机放回柜台,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
临走前好像听他说了句,谢谢您的鞋。
第4章
【5】
带着各种管子偷着学走路,真的很刺激。最惊险的一次是突然听见脚步声,一着急结果摔倒了。好在来的是走错的家属,把我扶起来就走了。——王珏
夏夜的风微微凉着,四下无人,杂乱的脚步声在黑夜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跌跌撞撞,惊到了一只半夜出来觅食的猫。
在被热心群众向医院举报后,王珏彻底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走了,拖着两条快没知觉的腿转头又扎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巷子。他一边喘着粗气挪腾着跑,一边觉得滑稽。所有人都放弃了他,唯一可能在满世界找他的人,是个杀手。从小到大向来如此,只有在涉及到利益的时候,才会有人格外在乎你。
不过他倒觉得他们是一类人。单枪匹马的。
孤零零的。
他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能听见外界的声音的了。这些年他被禁锢在床上,连根手指都不能活动,却有着正常的睡眠作息。像在地狱,每天定时睡去,就用漏勺乘着他的灵魂捞起来,醒了,再把他沉进沸腾的油锅中复炸。噼里啪啦,血肉模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人生的所有意义,似乎都变成了听个响。
可那女生走后,世界重归寂静。唯一的声源变成了李微。
那时他还没听过李微的声音,但他的世界实在太静了,脚步声、衣料的摩擦声、椅子被坐下时的轻响……恨不得连跟针的落地声都听得见。他知道有个人每天都定点来坐一会儿。他便像只猫一样记下了那脚步声的轻重缓急,大老远听见就打起精神来。就当他快要连他呼吸的频率都背记下来时,李微开口了。用着他耳熟能详的医学专业知识,给他讲,他杀人的故事。
有些是时代创新出的他没听过的药物,有些甚至是他自己发明的,他作案利索、完美,不留马脚,桩桩件件都骇人听闻。到头来,却又掩盖锋芒,蛰伏人间。
这样的人会让人觉得做杀手可惜,不做杀手更可惜。
可他有时也会讲他自己的故事。他讨厌圆形,喜欢棱角,重度强迫症患者却“享受”其中,喜欢往死里逼自己,才觉得自己活着。他语气冷淡,叙事平直,从未有过感情流露,可碰巧撞上一次那人和护士的对话,却是个风趣幽默侃侃而谈的圆滑人物——他若有日金盆洗手,演艺圈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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